朝林十(55)

第二年听说她谈恋爱了,对方是位年轻有为的律师,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陶可乐。

十一扶着额头感叹:“不是我说啊,您男朋友打官司的时候,对家会不会看见他名字就笑出来?不战而胜啊这是。”

程戈接道:“这你可就错了,陶律师为人严肃,相当不可乐。他和阿喜坐在一起,那气场,和玉帝王母似的,震慑四方。”

于是十一知道,阿喜不再是喜欢玩笑的小女孩,而是完全蜕变成认真负责手腕高超的世家继承人。

她问:“那你呢,主动说,不要让我问,不要显得我像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八卦。”

阿喜替程戈回答:“他可长本事了,见义勇为的时候在N大邂逅了个小姑娘,老家S市的,八成人家毕业了就要跟着跑到S了。”

程戈老脸一红,咳嗽一声,说:“不小了,今年都大四了,别说的咱们和多老似的。”

于是十一知道,程戈已经放下阿喜,痛痛快快寻找他的人生了。

几个人的目光随后统统瞥向南闯,南闯很坦然,说:“别瞅我,目前没想法。我还想挂着秦淮景标准男友的名声再自由几年来着,省得我爸催我出去相亲,谁管我跟谁急啊。”

十一噗嗤一笑,指着他笑骂道:“还不正经!快扔了这名声吧,总不能一辈子挂着它,要是你真爱被它吓跑了,我到哪给你哭回来啊!”

南闯摊手:“你都不急着扔,我着啥急啊。我一个老爷们能比你个傻子还急吗?”

“滚滚滚!”十一翻白眼,“咱俩这情况一样吗,比个鬼啊!”

南闯回答:“一不一样谁知道呢?无所谓。”

于是十一知道,他说本来就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去想是什么意思。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吧,但是一切都变了样。

就如同在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知道她叫十一,所有人都叫她,秦淮景。

秦淮景,秦淮景,她是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秦淮景。

十一明白,物是人非,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是追不回来的。

其实,她不曾发现,每一次感叹着物是人非,都代表着过去有多么重要,有多么无法忘怀。

无论你说多少回,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眼前的一切屈服。

它都在那,带着悲悯的眼神望着你,说,瞧那个人,像鸵鸟一样,又在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掩盖的伤口,有朝一日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你刺痛,你看着一盏路灯,一块面包,都会突然崩溃。

她一度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趋于平静,没有很多欣喜,也没有很多失望。

十一也想过,或许有一天,转过街角的某间小店时,她就把秦淮舒放下了。

认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孩子,看着他低头吃饭的侧脸,亦可以爱上他。

他不需要优越的家庭环境,上进一些就好。

他不需要把头发留长,齐耳短发什么的也可以。

他不需要随时随地保持礼貌,大家在一起时骂骂人她乐意奉陪。

他不需要为了她付出所有,只要两人之间不用再面对必须说再见的场面就行。

会谈正常一点的恋爱,像别人一样,顺利的话能结个婚,过两年要个可爱的孩子。

到时候抱着孩子回家,父母一定就能打心底里原谅她,说不定愿意让她经常回家看看。

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了吧。

可是,十一却忘记了。

秦淮舒就,一直站在,她心底最深处最敏感的地方,带着最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就那样陪着她。

从懵懂无知到成熟稳重,从小,到大。

无论在意不在意,他就在那里,一步都没有走开过,一步都没有。

所以那天,她刚刚洗完澡,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她很久都没有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死了。

第九十九章

直到十一再回N市接手秦氏集团小总裁这个位置,坐进秦淮舒这两年多一直忙碌的办公室里时。

她才恍惚间想明白,死的人原来是他。

那段时间里,父母很轻易的原谅她,甚至尽心尽力的帮助她,安抚她,生怕她也有个什么闪失,照顾不好秦氏偌大的帝国。

十一觉得父母根本不需要这样,她不可能会敷衍这份责任的,秦氏集团投注了他全部心血。

而他,每日每夜都站在她心底的琉璃城堡里,带着笑望着她。

这是一种令人无比痛苦的鞭策,让她一分一秒都不可能松懈下来。

经济问题不会处理,从头学起。做人不圆滑,ok,都改。脾气不能太软太硬,没问题,收放自如。没时间消遣,好的,不需要。

十一经常问心里的秦淮舒,这样做有没有进步一点,他总笑着点头。

那样就好。

进秦氏的第二年,她偶然翻出毕业设计,朝林的小楼。看了一天,把助理叫去办公室,安排了重建朝林的事情。

种种努力后,政府同意划地拨款,案子顺利进行下去。设计室的员工们共同把朝林小楼的图纸完成,跑手续施工,繁琐但有条不紊。

十一也记不得等了多久才等到鹅黄色的小楼在那块地皮上盖起来,反正缺少了秦淮舒的时光流淌起来没有什么快慢之分。

她知道,他在心底,如此鲜活。

朝林小楼建好的时候,正逢院里有位妈妈去世,十一前去悼念。

生生死死激不起她眼里的太多波澜,她认为她已经超脱了。

追悼会结束后,她理所应当被邀请去朝林小楼做客,喝喝茶叙叙旧。

期间碰到一个人,叫风风,虽然不认识,但还算有些缘分。之前有所耳闻,她是阿喜结婚对象的朋友,也与曾和秦用一党交好的万氏有些渊源。

那天风风很明显不开心,情绪有些失控,抱着逝者的墓碑一下一下磕在上面,饶是十一,也难免有所触动。

十一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心里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的体验,她也是有过的。

可是,就算是死了,消失了,那个人也还是会活在心里,如影随形,那不算是一种失去。

她安慰了风风,抬眼时就看见年幼时秦淮舒的影子在朝林新的秋千边上,拉着年幼的她一起奔跑过去。

你看,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最近南闯看见十一就直摇头,起初还劝一劝,到了现在压根连劝也不劝了。

俩人习惯一起在天台抽根烟聊聊天,红南京,多年的习惯。

南闯说:“你这烟戒了吧,多大的人了。”

十一笑了笑,回:“工作压力好大的,戒不掉。我哥又不能帮我分担分担,你再不让我抽烟,这日子还有法儿过吗?”

南闯摇摇头,说:“你真没救了。原来知道你死心眼,但没想到死心眼到这种程度。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过去这么久,到头来你还是没接受这个事。”

十一拍了他一巴掌:“胡说什么呢!哪儿没接受啊,没接受能把活干的这么利索?你啊,就不要埋汰我了。”

南闯望着远处的楼,声音平静:“如果当初,你不坚持要走,也许就不会这样了。现在也一样,你就这么挺着吧,谁也救不了你。”

十一维持着笑容,说:“我可以这样挺到死,反正他等着我呢,我有什么可怕的?”

南闯回:“……还好我这个人比较懂得放弃,有您做对比,我更喜欢我自己了呢。”

“滚滚滚……小亚去美国以后你是接替他埋汰大王的位置了吗?”

公司里的人员变动,来来往往的,员工对秦淮舒的印象淡了许多,他终究是会被大多数人遗忘的存在。

十一没有对新员工大肆宣传公司历史上这位鞠躬尽瘁的年轻总裁。

熟悉她的人,比如阿喜他们,慢慢察觉到她有一些不对劲,可她坚称自己没毛病。

十一纳闷,秦淮舒是死了,又没说他还活着,怎么就连把他藏在心底里,都会有人说不行呢。

爱着一个人,怎么会是这么难的事,他活着的时候很难,他死了也这么难。

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幼时一起上学的路,想流泪,心底的他会温柔的笑。

书桌边有他的影子,除了摸不到,安安静静的,有什么不好。

要不然往后漫长的时光里,日子会变成折磨,让人熬不过去。与他有关的一点一滴都会变成锋利的刀刃扎在身上,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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