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双手攥拳，又缓缓松开。
哼笑了一声，把烟摁进烟缸里，万分冷静的说：“别怕，我有办法。小秋总说我是疯的，那我就让他如意最后一回。你们没什么要做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且等消息吧。”
他们没再过问十一究竟要干什么，是知道问也问不出来，看她脸上的表情就不会说。
十一平平静静的和大家吃完了饭，开车回家，如往常一样。
秦淮舒没有回来，大约还在避嫌。父母也没有回来，大约还在忙工作。
家里空荡荡的，很冷清。
十一想起还在朝林时的日子，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她也是这样孤零零坐在院子中，什么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已经尝试过零的滋味，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其实她所求的东西不多。
秦淮舒不要跟庄二再逢场作戏了吧，她会吃醋的。也不要忍气吞声屈服于秦淮秋，像无底洞似的给他转钱，会气死的。
父母呢，也千万不要看见那些令人耻辱的照片，不要被领养回来疼爱多年的孩子伤害一分一毫。
想保护的人只有这几个，怎么这么难呢。
每年都会听到的祝福，什么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怎么就，他妈的，这么难呢！
很多事情都是痴心妄想，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也是时候醒一醒了。
把现实好好认清，干点该干的事。
十一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血气上涌，感谢自己与生俱来的暴戾和狂躁，这给了她巨大的勇气。
第九十章
又是一个秋末的清晨，比昨天更冷一点，秋风吹了一夜，街上都是枯黄的叶子。
十一踩碎了一片又一片，清脆的响声，听来既残忍又有些莫名的透彻感。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秦淮舒打电话，电话立马被接起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喂？十一，怎么了？”
十一抬头看看天，很蓝，她说：“淮舒，今天天气很不错，我想出来走走，帮我请个假吧。”
“好，多穿点，降温了。”
“哥，天气真的很好，休息的时候你也看看吧？我闻着风里的味道，心情很好。”
“好，午休的时候我看。”
“哥，我真喜欢你！真喜欢。”
“啊，嗯。我知道，我也是。你乖，早点回家。”
“嗯，早回家。”
挂掉电话，十一的手有点凉，使劲攥了攥，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小秋，晚上九点来护城河岸边。你自己来，我有东西送你，你想要的。”
秦淮秋一口答应了，想必是猜到了照片的事，有恃无恐。
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可以闲逛，十一没开车，只信步走走，走到哪算哪。
于是沿着去小学的路走了一遍，街边的小吃被治理过了，干干净净，没有油炸地瓜饼。
当然也就不会有一个小十一认真吃饼，小淮舒拿着书一脸嫌弃。
但是马路牙还是那一块，她崴过脚，淮舒背着她去医院，还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
她以为淮舒很讨厌她。
又沿着另一条路去初中，法梧桐树金黄色，老样子，看不腻。
初中的时候就不在一个班了，那时候她还觉得不在一个班挺好的，多轻松，不用应付淮舒的怪脾气。
人就是不一个珍惜。
初二和庄二打了一架，自己单方面暴打庄二。父母没有怪她，最让人惊讶的是，淮舒居然说那样的她很可爱，说从来就不讨厌她。
因为看见他毫不遮掩的怪脾气沾沾自喜，也因为看过他打篮球的样子满怀喜悦。
就是那时候吧，他们开始慢慢贴近，他教她学习，虽然嫌她笨，还是会认真帮她。
那时候，他就坐在十一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陪她渡过紧张焦灼的日子。
十一走走停停，期间买过一个汉堡吃下去，又走到一附中跟前。
一附中啊，回忆挺多的。
也许是因为长大了，明白事了，所以回忆具有鲜明的色彩，熠熠生辉，不容易对自己总结。
星唯在颈间闪耀，细碎的光芒，钻石赋予永恒意义。
她也想过，如果没有秦淮秋和杨靖童，会是怎样的一场人生。
和淮舒按照约定一起考N大，上大学还能在同一个校园里。
他会和阿喜他们一样，隔三差五大家一起吃吃饭，参加什么社团活动打发时间，懒懒散散渡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看一看时新电影，去新开的乐园玩一玩，过年的时候一起约在护城河岸放一把烟花。
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发脾气。
即使不做彼此相伴的那个人，他们也可以一起成长，不带遗憾。
可惜没有什么如果，人生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所以非要怨恨一个人的话，十一也只能把这满腔愤怒都给秦淮秋。
谁让他这么突兀的闯进他们的人生，打破了他们原本应该有的安逸且美好的人生。
从包里拿东西的时候，十一的指尖被锋利刀刃划了个小口子，微疼。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秦淮秋，该死。
时间很快到晚上9点，夜里果然是降温了，不过十一不觉得很冷。
秦淮秋姗姗来迟，十一什么责骂的话也没说。
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利索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红着眼睛犯着狠，一刀捅进秦淮秋腹部。
痛快，压抑多年的愤怒不甘委屈怨恨统统融入这把锋利的水果刀里，扎他的身体，毫不犹豫。
秦淮秋不可置信的看着捅进身体的刀子，张嘴就要说什么。
十一没给他机会，狠狠地说：“不用问我是不是疯了，我本来就疯，你今天才知道吗？我警告过你，不要逼我，你从来都学不乖。”
有血从刀口处渗了出来，温热流淌，沾到十一手上，有些烫。
秦淮秋捂着腹部，强忍剧痛说：“你找死！”
“对！我找死！”十一肯定了他的想法，说：“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是孤儿，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别慌，我先捅死你，给你扔进河里，然后立马买机票去美国，捅死你爸妈。做完这些事，我就去死，再也没人能威胁我哥和我爸妈了，你说这样不好吗？我一条命换他们今后安宁，你说，不好吗！”
秦淮秋定定的看着十一，眼中仍带着不可置信，声音依旧带着愤怒：“你别打我爸妈主意！”
十一手里的刀又往里捅了几分，笑容有些扭曲，咬牙切齿说：“你也有，怕的时候？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你也配？打我家人主意的时候，想过放过们我吗？小秋……你和他长的那么像，我好几次都心软了，可是你逼我！你还有什么招数，不如一次都使出来，我们比比看，谁能赢？”
她的面容在河畔昏黄的灯光下带着阴恻恻的光晕，秦淮秋一抬头就能看的清楚。
这时候怕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以那么扭曲，狠厉里面又带着笑意。眼睛是满满的仇恨，嘴角却是上扬的。
像是穷途末路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对命运怨气满满，又庆幸还有最后的一条路可以走。
这种扭曲的表情，足以让强硬心狠的秦淮秋在一瞬间畏惧。
她恐怕是，说得出来，就一定会做到的那种人，要谁死，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会拉着他一起同归于尽吧。
跟这样的疯子，怎么比输赢啊……
他声音软了下来，眼神也有些迷蒙：“……是我输了，没想到……你是真的疯。停手吧……我回美国。”
十一充满嘲讽的笑了一声，说：“现在想保命了吗？嗯？不觉得有点晚了吗？说了你别慌，我们慢慢来。拜你所赐，这几年我都不痛快，我想你也尝一尝这种感觉。”
秦淮秋无力的笑，说：“不是我没时间……是你没时间了。来之前我给秦淮舒打过电话，他就快到了。还有照片……寄给你家了。”
“你怎么敢！”十一猛的抓住他的衣领，愤怒涌上心头，近乎咆哮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我知道……你今晚约我……肯定有什么手段，不做点什么，我肯定会吃亏的……这一刀算我给你的。你要是真的敢杀我……秦淮舒也跑不了。所以……你跟我一样，没有选择。”
第九十一章
没有选择，这句话差点把十一的理智击溃，让她险些跪倒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