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尚奕又开始嘲笑他,而且日益严重,但方敬弋对于赵尚奕那些一成不变的讽刺理由,比如发情期,Omega柔弱,已经不会再生气了,只是觉得他聒噪,终于有一天两个人在科室走廊上起了严重的言语冲突,把一旁的护士都吓坏了,方敬弋那天其实并不生气,只是想彻底堵住赵尚奕无聊的嘴,他看着赵尚奕气急败坏得什么侮辱词汇都往外蹦,觉得好笑,抱着手看他恼羞成怒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笑了几声才慢斯条理地反驳他。
“赵尚奕,如果你一定要把我正常休假正常轮休给说成是因为我的性别无法胜任医生繁重的工作,那么我想你既然作为理论上来说最强大的Alpha,你能力那么强你怎么不每天住在医院?之前动不动就找我来换夜班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他嘲笑他的性别,方敬弋也会嘲笑,笑他从业几年还动不了大手术,笑他医术几年来毫无进步,他也会尖酸刻薄,这是他过去26年里最擅长的事情,赵尚奕被他说得无地自容。
这场争论最后的结果是引来了科室主任。
只是谁对谁错,所有人心里的清楚。
方敬弋也知道,大家对他的议论又多了一层,查完房偶然在护士站边站着,总能听到护士们嘀嘀咕咕地讨论他,不过都是一些善意的讨论。
有护士低声说:“方医生最近变化好大,之前那么拼了命工作,现在终于有个正常生活了。”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嘛,每个人都有正常上班的权利,也不知道赵医生怎么就这么喜欢找茬。”
“是啊,不过方医生怼他可太帅了…之前觉得方医生特立独行的,老是憋着口气,现在一时间平和下来不暴躁了,还挺不习惯的。”
“你懂什么啊,这叫什么平和下来,我倒是觉得,方医生比之前更加…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桀骜不驯,对,桀骜不驯。”
小护士被说得晕晕乎乎的,傻傻地问:“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更桀骜不驯了啊?”
方敬弋听了半天,低头笑笑,迈开步走了。
说得没错,严鸣游教他做个正常人,教他不要总是因为性别而逼自己,教他去享受所有正常劳动者应该享有的权利,从来不是让他放弃抵抗这个社会所有的性别歧视,只是让他更加游刃有余地、骄傲轻松地去打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话语,人们笃定他为争夺平等地位而失去本该拥有的正常权利,他偏偏要两者兼得,偏要不服管教不从偏见。
在这一方面,他确实桀骜不驯得更彻底了。
这也是严鸣游想看到的吧?
方敬弋鼻头酸酸的,他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饮食健康,作息规律,他都做到了,但是严鸣游怎么还不回来呢?还要多久呢?
林决打开后座的车门,把座位上包装好的盒子抱在怀里,又把门关上,催着方启鸥赶紧下车。
“少校,这天也太热了…”方启鸥从车里钻出来,一身笔挺的军队作训服,他没戴军帽,寸头衬得整个人英气十足,但一身军装并没有让他有一般军人的不近人情不苟言笑,反而是少年气十足,整个人阳光又健朗。
林决走在方启鸥前面,转头看他,看到方启鸥整个人浸在阳光里,又高又帅,健气十足,入伍三个多月,已经过了新兵时期,现在在他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慢慢褪去稚气逐渐成熟的陆军军人,尽管做事慢慢稳重起来,方启鸥的笑容却从来没变过,总是少年感满满,笑得像是十八岁在球场上驰骋的少年。
“热怎么了?让你跟着出来就别那么多废话!”林决收回黏在方启鸥身上的视线,装腔作势地唬他。
“是!少校交给我的任务,我绝不抱怨!”
方启鸥怎么不知道林决对他的那点心思,一要往部队外跑就一定要叫上他,美其名曰是一次任务,大部分也只是给林决当司机,两个人脱出部队的环境,你一嘴我一嘴聊得可欢,方启鸥早就习惯身边的人对他仰慕来仰慕去的,往常一发现身边有人对他起了心思,他没那么多耐心,干脆就不再接触,但林决对他来说就是很有吸引力。
快三十岁的少校,嫩得和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似的,脸一掐就好像能出水,身高也不高,长期当兵也没见他晒黑,方启鸥怎么看林决怎么觉得神奇,越看越挪不开眼,林决偷偷打量他,他也不动声色地看林决。
这次出来,林决说是来找严中校的Omega,严中校有东西要转交,方启鸥对严鸣游这个不经常露面的中校还挺感兴趣的,偶尔在训练场上见着几次也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苟言笑地视察新兵,身上又自带一股压迫之气,那次跟着林决给严鸣游送抑制剂,方启鸥就对严鸣游更感兴趣了,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上级领导,长得又高又帅的,军功一大堆,年纪轻轻就做了中校,没想到结婚一年多还用抑制剂,方启鸥能不感兴趣吗?他也挺想见见严鸣游的对象到底是谁,二话不说就跟着林决来了。
林决也是第一次准备见他那不为人知的嫂子,紧张得手心冒汗,东张西望地找腺体科,找着了腺体科又去问护士方敬弋在哪。
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林决紧张地敲敲门,听见里面一个清冷的声音说请进,抱紧了怀里的盒子推门进去。
桌子前坐着一个气质高傲清冷的男人,有些卷曲的头发被打理得整齐,五官整齐,一双杏眼冷静克制地打量林决,看起来柔软水红的嘴唇轻轻抿了抿,皮肤白皙细腻,双手十指相交端在桌上,骨节分明。
这也太好看了。
林决瞪了半天的眼,说不出话来。
真是和严鸣游绝配了,一个日常冷漠臭脸,一个气质冷淡高傲,这两人相处得是啥样啊?林决不敢想,硬着头皮给方敬弋打了个招呼:“那什么,嫂子,我是你老公的战友,我叫林决。”
“啊…你好。”
方敬弋被林决那句老公闹了个大红脸,白脸上爬上了点红色,耳根也开始发红,没一会竖起来的清冷防备就通通溶解在“老公”两个字里,林决察觉到气氛稍微放松了点,松口气,把怀里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哥他出任务前叮嘱我的,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林决又想起什么,从身上摸出把钥匙,“还有这个,说是你们家里那间闲置房的钥匙,让你回去打开看看。”
方敬弋楞了楞,把盒子接过来,又把钥匙攥在手心里,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见林决准备走了,站起身来送他,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林决爽快地笑笑,摆手说不用,拉开门,正对上门外倚着墙的方启鸥,显然方启鸥也看见林决身后的方敬弋了,脸上的笑僵在那里,身体站直了点,毕恭毕敬地开口:“哥…”
哥?什么哥?
不会是叫我吧?林决觉得有些诡异,不对啊,平常也不这么叫啊,平常不都是少校少校的吗,怎么今天就叫哥了?
“方启鸥?”方敬弋惊讶地开口,然后又带了点威胁意味,眯着眼睛看蔫头蔫脑的方启鸥,“啊,和你爸妈说是出国学习,其实在这当兵是吧?”
方启鸥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直猜测的严鸣游的妻子,是自己从小到大害怕的表哥。
他是真的没想到,太巧了,方启鸥震惊过后,低头哈腰地求方敬弋:“哥,你别和我爸妈说成吗?”
方启鸥急了,又和方敬弋求情:“哥,下次找时间我再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了。”
说完就拉过一头雾水的林决,飞速消失在医院走廊里。
方敬弋看着方启鸥心急火燎的背影,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心思搭理这个便宜表弟,转身进了办公室去拆盒子。
盒子包裹得很严实,方敬弋把外层拆开,里面是层层泡沫,又把泡沫小心翼翼地拿掉,掀开最后一层包装纸。
是一台崭新的相机。
相机下面压着张字条,字迹凌厉有力,笔锋干净利落,方敬弋一看就能想到严鸣游是怎么皱着眉头握住笔,坚定有力地写下这些字的。
“好好拍照,等我回来。”
第17章
方敬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站在闲置房的门口。
他不知道严鸣游在里面放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林决把钥匙在他走了之后再给他,方敬弋很紧张,握紧了钥匙,对准锁孔,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轻轻转动钥匙,听到锁啪嗒一声打开,冰凉的门把手紧贴手心,方敬弋按下门把手,把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