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源望着他,眨眼笑道:“没有啊,我更想再多陪陪你。”
墨曜微微叹气:“半个月前,黑骑军的首领吴任将军忽然去向不明,不知道中间是否有阴谋。而且曾步裹既然知道了你我的关系,我更不能让你去冒险。”
为君者一旦透露出自己的喜好,便是让对手知道了自己的软肋。陶源心中一震。
墨曜华丽地扔过来一本书,正是陶源从南华城王宫里带出的那本。手指颤抖着,轻轻翻动,里面夹着那张字条:等我娶你。
墨曜站起身,只是背影对着她,黯然道:“陶源,其实我不想让你去随城,是因为我有私心……”
陶源问:“私心?”
“因为他也会去随城参会……”墨曜忽然吞吞吐吐起来,“虽然我们昨晚已经……可我还是害怕……”
害怕?墨曜在陶源印象中是武艺超群,是英勇无畏,他竟然会说自己害怕?陶源一时有些感动,不想让他为自己太多担心。
“邾国的琅璞王子总不能当着十国使者的面,将我怎么样,而且我有四维术,实在不得已,我还是可以自保的。”陶源道。
“不,我说的不是琅璞王子曾步裹。”墨曜垂着头,语气忽然低沉下去,“而是……何煦。”
何煦?陶源眼前浮现出那个在和麓书院送她芙蕖花的英俊少年,一别数年,曾经自己也为那一簇芙蕖花心旌摇动。那时候,自己还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少女,再回首,如今是尝遍了心酸的亡国公主,真是恍若隔世。
陶源愣愣道:“谷国的何煦王子……”
忽然发现墨曜不知何时已经回过身来,双目只盯着她的脸,神情有些急躁:“你还记着他?”
陶源惊愕地望着墨曜,他的样子似乎酸的不行了。
陶源笑道:“那时候还小,听长辈说他是个适婚对象……你不要为那过去的事生气了……”
墨曜问:“为何他是适婚对象?而我不是?”
“那时有长辈说,我们两人性格都太要强,生活日久,恐怕难以和谐。而且……”陶源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坦白,本来她和何煦之间也没什么,只说忽然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墨曜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何煦不必继承王位,可以陪我在须句生活,是更合适的伴侣。”陶源如实答道。
墨曜一愣。
陶源安慰道:“现在须句王国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为这事生气了。我想去随城会议,因为他们邀请了我,如果我不去,恐怕会落人口实。”
墨曜补充道:“何煦,现在不是王子,而是谷国煦王爷了,对了,听说娶了十个侍妾了,生了二十多个小的。你还想去随城会议吗?”
陶源觉得他的样子又古怪又可爱,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自信的模样,笑道:“想去。”
墨曜恨恨道:“不许。”
十国会盟
云重走后,战报忽然如雪片飞来,中军帐中出人意料地忙碌起来。小侍卫不知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迷迷糊糊中眼皮打架起来。
身体轻轻晃着,陶源忽然惊醒过来,天色已黑,墨曜正抱起她向王账走去。
陶源悄声道:“快放我下来。”
自己的这身打扮,墨曜的这番举动若被其他人看到会作何感想,心中一惊,忽然想到那郁城传单上的“国君断袖”,可不能引得那谣言更加沸沸扬扬……
墨曜反而加快脚步,边走边不满地笑道:“怎么把你弄醒了……快到了。”
一掀门帘,两人进入王账中。
墨曜将陶源放到床上,轻声道:“我还有些事,你先睡。”
不是说会盟期间,要停战吗?为何云重走后,他反而更加忙碌了?
陶源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问道:“是有紧急军情吗?是战是和?”
陶源一瞥间,发觉他眼中似乎有星火溅出。
墨曜垂下眼帘,道:“是战是和?恐怕曾步裹容不得我选。”
陶源心中一凛:“你会怎么做?”
墨曜望向她,她以前都是刻意避开上鲁国政务,为何今日忽然问起这些?
墨曜沉默片刻,笑道:“顺天道。”
“当年邾国对须句,是以小吞大,采用残暴高压政策,即使已经过了七年,他们仍不得民心,也无法真正长治。而上鲁国不论人口还是面积都比邾国大许多,可以将邾国分而治之。邾国中有不少外族或前朝旧民,心并不向着邾国王室,温抚即可安定。”
陶源心中惊奇,墨曜答的有些首尾不接,是在告诉自己以后几年的国策趋向?
陶源不想掩饰自己的想法,道:“我去洛冰城时,见到须句旧民境遇悲惨,若上鲁国能对须句旧民……”
她的话音淹没在他落下的唇间。
“我知。”
随城,初春星星点点的鲜花妆点着道路,“十国会盟”的彩旗四处可见,人流中又悄然显现出秩序井然,作为这个多国会议的常驻城市,市民心态非常平和。
随城万花礼台上,众嘉宾依次入席。早到的人正在彼此寒暄,打着哈哈,几句客套间又彼此想要先探一探对方的底。
礼仪官员大声宣报来者身份。
“甲父国使团报到,毕阳飙大使携副使两人入座。”
“大庭国使团报到,高昳大使携副使两人入座。”
“谷国使团报到,何煦大使携副使两人入座。”
“上鲁国使团报到,云重大使携副使五人入座。”
“邾国使团报到,曾步裹大使携副使五人入座。”
这次的会议将座位按圆形排列,为的就是方便各个国家各抒己见,谁一站起来都可以快速成为全场的焦点。
会议上到最早的是一名沉着的中年男子,榆望,会议联盟主席。他同时也是桑国的邦交长官,这种大场面对他已经不陌生了,不过今日的会场上莫名就有些异常,就怕战场上的硝烟味飘到会场上。
按会议规程,每个国家除了使团领队以外,可携带副使人数最多不可超过五人。邾国和上鲁国显然都是按照最高配置的人数来的,至于甲父国、大庭国、谷国等一些小国家,倒是和桑国一样明哲保身,只派了少数几名使者参加,似乎迫不及待想要摆明自己观战的立场。
“云重大使,幸会幸会。怎么不见你国著名抗疫克星桃源圣手?”
“琅璞王子,失敬失敬。您不但在战事上劳神,还要亲自来参加这会议,真是事必躬亲,令人敬佩啊。上鲁国的医者就不劳您挂心了。”
这边云重和曾步裹已经从寒暄开始较劲起来。
榆望默默将会前和国君议定的策略又再重温一遍,作为桑国这样的小国,只要在各个大国间斡旋时,把握好时机,站好队便可,大国手指缝里漏下一点利益便够得桑国这样的小国家国泰民安好几年。只是……这次到底是站邾国,还是站上鲁国?……会议为期三天,且待观望。
邾国的副使站起来慷慨陈词道:“自去年年底开始,我邾国境内的上鲁瘟疫爆发严重,然而上鲁国国内却只有零星散发。此显然是上鲁国恶意研制的病毒,故意在我境内扩散。”
果然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邾国自己弄出来的病毒,却又冠上“上鲁瘟疫”的名号,实在恶毒。没人注意到角落中戴着面纱的自己,陶源打算先默不作声,旁观下。
陶源昨晚迷迷糊糊中,隐约觉得墨曜似乎是忙了通宵,不停有人来递上军报,他翻阅地图,批阅军报,又命人快马送走……
清晨一睁眼,王账中清净无人,本来还在担心要如何避开墨曜的眼睛,没想到天赐良机,正好用四维术来到这里。
这几日似乎有大事发生?希望他忙起来后,将自己的不告而别忽略掉,希望不会影响他的部署。
心中微微刺痛,陶源往座位上矮下身子,与会的人见过自己的应该不多……
“可笑,七年前的那场瘟疫中,上鲁国疫情严重,邾国却没有疫情,岂不是邾国所为?”云重反驳道,以其人之矛攻其人之盾。
“七年前是须句王族弄出来的病毒,他们当年畏罪自焚,邾国只是帮助维持秩序。”邾国副使道。
卑鄙者果然都有自己的卑鄙之道。
陶源听得不由得心中一紧。
“维持秩序?那这七年间邾国官兵对须句旧民赶尽杀绝的做法又是为何?”云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