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源不忍再拂了这少年的心意,偷偷望一眼墨曜,他的神情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了?他不高兴?
“喜欢……”陶源对那少年答道,眼神却望着墨曜:“可是我更喜欢有生命力的花。这花虽美,但剩下的命运只是等待着被人插在花瓶中,日渐枯萎,慢慢凋谢。我喜欢花败花又开,生机勃勃的那种……”
墨曜嘴角弯了下,眼中浮现出一分笑意来,对着陶源道:“人家小孩子都付过钱了,这花不便宜,你就收下吧。”
蒋元青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师兄一眼,把花往陶源手上一送。
“我不要,还要找花瓶,太麻烦。”陶源不肯接过那花,一摆手,自顾朝前潇洒走去。
“陶源姐姐,我送你花瓶。”蒋元青紧跟其后。
“那也不行,还要每日换水,太累。”陶源继续拒绝道。
“不用每日换水,隔几天再换好了。”蒋元青无奈道。
“隔几天换水,会臭的……”陶源笑道。
那少年举着一大捧花儿跟在陶源身后,招摇过市。
“蒋元青,你,你竟送花给别人?”一个美貌的红女女孩挡在前面,怒气冲冲望着那少年。
蒋元青一愣,说道:“杨大小姐,好巧啊,这位是救我命的陶源大夫,我送她花又有何不妥?”
“大夫看病收的是诊金,不收鲜花。”那红女女孩恨恨道。
陶源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墨曜不见了。
那女孩似乎有几分眼熟,再一细看,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在平江城遇到过的红衣少女吗,后来又曾在灵芝村见过,应是邾国公主?
“你只送过我三重英兰,却送她九重英兰?”那红衣少女怒视着这花儿,目光忽然转向陶源,又惊又怒道,“小陶大夫?你这次倒是跑得够远,来北武城比药招亲么?”
那女孩忽然一挥手,腰间抽出一根长鞭,用力地向那花抽去,少年吓得赶紧一松手,可怜无辜的花儿立刻被抽打得散落一地。
“杨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蒋元青怒道,想要去制止那红衣少女。
陶源往边上一跃,只觉得小腿上一阵火辣,低头一看,腿上已经被抽了一条口子。
好霸道的邾国公主,只见那少女又甩着鞭子气势汹汹而来。陶源心想,你如此霸道,我也不能白受着,正要反击。忽然身边黑影一闪,那鞭子被人一挡,改了方向,往回飞去,飞到红衣少女身前又快速飞旋几圈,将那红衣少女绕在中间,捆了个扎实,那女孩重心不稳,往前一扑,狼狈倒地。
陶源只觉得刚才的一幕如电光火石一般。
墨曜抱起陶源,脸色铁青,眼角一扫,周围立刻出来十多名大汉,将墨曜和陶源护在中间。路上忽然狂奔来一辆马车。
陶源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抱上了马车。
只听马车外有人轻声问道:“那人怎么办?”
墨曜略一思索,冷冷道:“捆了,带上。”
片刻之后,捆得结结实实的红衣女孩,也被塞进车厢中。马车跑起来。
不一会,那红衣女孩幽幽清醒过来,似乎不敢相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盯着车里的两人,忽然满脸惊讶,瞪大眼睛恨恨道:“上鲁国国君,墨曜?”
墨曜冷冷道:“邾国公主,曾红珊?”
红衣女孩怒不可遏地叫骂道:“你认得我?你怎敢对我如此?”
他被认出来了?
上鲁国国君在北武城抓了邾国公主,这是否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陶源打了一个寒噤,一阵恐惧漫上心头。
陶源望向他,他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锐气,原本俊雅的脸庞,此时却显得气势逼人,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寒气。
墨曜像一座冰山,只冷冷地看着那邾国公主,不作任何回答。
那女孩不甘心在墨曜这里得不到任何回应,又转头望着陶源,狠狠道:“小陶大夫?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和上鲁国国君在一起?为何一直戴着面纱?可否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那女孩似乎想伸手过来,往前一冲,幸而捆得扎实,只在原地晃了下。
陶源一阵心惊。
墨曜叩了下车窗,窗上映出一个大汉的身形,墨曜淡淡道:“太吵了。”
马车忽而停下,上来一年轻男子。陶源认出这正是当日在九别峰上拎着自己的侍卫。这年轻男子果然还是以往的风格,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抬起那邾国公主的头来,毫不手软地往她口中塞入一团麻布。那邾国公主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那男子又手脚麻利地拿出一个黑色的大/麻袋,从上往下,把那邾国公主罩在里面。
马车又晃悠悠走起来。那邾国公主应是有些怵了,此后一直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想要俯下身去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口,陶源把腿往后缩了下,说道:“没事,一点小擦伤而已。”又用目光指向对面的麻袋:“那个才是大//麻烦。”
他望着她,眼神充满镇定,充满安慰,没有任何的语言,却又仿佛包含了万语千言。他对着她浅浅一笑,冰山消融。
世外庄园
马车停下,这是一处幽静的。墨曜有事要忙,将陶源安顿在一处雅室,就匆匆离去。
陶源心中挂念着墨曜。他本来是要避开那邾国公主的,但后来又忽然出手了,为什么?是为了护着我吗?今日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结……
一个劲装少女手上提着个双层的大篮子快步而来,站在门口叫道:“陶姐姐。”
“何好?”陶源笑道。
“陶姐姐,你腿上受伤了?”何好从篮子第一层取出一些药品纱布,放在桌上,关切地说道,“让我看看。”
陶源道:“我是大夫,还是我自己来吧。”
陶源说得有道理,何好也不坚持,只在一边看着。陶源简单处理了下,道:“不碍事。”
何好又拿出一个字条,递给陶源道:“大大哥给你的。”
陶源觉得这个“大大哥”的称呼很有趣,问道:“大大哥?你知道他是谁吗?”
何好点点头,道:“知道,可是大哥说了不能说的,只能叫大大哥。”说完莞尔一笑。
陶源打开字条一看,里面是用古文字写的一句话,粗粗一看每个字都不认识。幸好当年在和麓书院钻研过这些艰涩古文,仔细辨认,却是一句话:你在这里,如果想不带面纱,可以不带。
如果想不带,可以不带。只是建议,不是命令。陶源有些想笑,这似乎是一个不太像命令的命令。
陶源摘下面纱,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舒畅感由心而来。再看何好,似乎没任何惊讶的表情。她怕是当日趁自己昏迷时,已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吧?何好和他的哥哥们看起来都很年轻,也应是没见过六年前的自己?
何好收起药品,又打开竹篮的第二层来,里面是饭菜。陶源这才察觉,一上午过得混乱不堪,时间过得好快,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
陶源见那饭菜挺多挺丰盛,问道:“何好,你吃过了吗?这太多了,要不一起吧?”
何好腼腆道:“还没吃。我能一起吃吗?那太好了。”说完,笑呵呵坐下来。
何好的性格有些像男孩,说话行动时却又带着少女的娇憨。陶源暗自赞叹,这个女孩性格爽朗,毫不做作。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你大哥是你亲哥哥吗?”陶源已经好多次听何好提到大哥,有些好奇。
“不是,是来这里之后,大哥规定的,要这么叫。”何好脸上竟飞起一片红晕,“虽然我从小就知道他,但其实也是来这里后才真正认识他的。”
“从小?”陶源问道。
“是啊,他从小就文采武功样样出色,是上鲁国最年轻最好的侍卫长。京都府上的小姐几乎人人心中都暗自心仪他。”何好笑道。
人人?恐怕不是人人,而是你自己吧。陶源看着何好,心中暗自好笑。
陶源忆起那少年,英气逼人的脸庞,利落的身手,应是名门之后,先做几年贴身侍卫,再外放带兵,若能立下战功,也许来日就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了。也难怪会吸引京都府上闺阁们的目光。
“京都府上的小姐们人人都暗自心仪的对象,不应该是一国之君吗?”陶源问道。是啊,要说文采武功样样出色,难道还有人能比得过墨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