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于盛月容而言无异于惊雷炸响。
她腾地站起身,立马道:“不可能!银鹊是陪着我长大的,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般反应,在魏鸾意料之中。
不过有证据在手,摊牌也不是难事,魏鸾将银鹊的事尽数说了,连盛煜的安排也不瞒着,说她若是不信,此刻便可去曲园当面问银鹊。那位与她主仆多年,自然会说真话。乃至银鹊的家人,待卢珣找到后,都会是见证。
桩桩件件摆出来,盛月容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到后来,索性揪着锦帕沉默。
魏鸾也不催急,慢吞吞的喝茶,好半天才见那位红着眼睛抬起头,“当时她来救我,当真是为了往你身上贴膏药?银鹊以前很乖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那些狗要真的扑过来,咱们恐怕都活不了。她应该知道后果。”
“或者你去见见她?”
“晚点再去吧。”盛月容捏着手指,低声道:“我怕我……”
毕竟是自幼相伴的侍女,就如同魏鸾身边的染冬抹春她们,主仆感情必定不浅。陡然听闻身边亲信的人被旁人收买,行径又如此恶劣,自然会难过。
魏鸾不语,只沉默喝茶。
好半天,盛月容才缓过来,“明天我再去看她。”
“好。就在曲园里,我跟卢珣说一声,你要不要人陪着都行。告诉你这些,不止是为银鹊,还因为嫁给梁王的沈嘉言。”提到这名字,魏鸾不自觉神色稍肃,“她跟我的事,原本不该牵扯旁人。但事已至此,我是怕你心地良善,被利用而不自知。”
盛月容咬了咬唇,没说话。
若银鹊果真受人指使,存心谋害,沈嘉言的行径便万分可疑。
盛月容毕竟没见过大风浪,亲近的两人先后背弃,许多事轻易颠覆,一时间不敢相信,只低声道:“我心里乱得很。嫂嫂放心,若她果真居心叵测,往后我定会小心提防。”
魏鸾没再多说,留她独自思索,先回曲园。
其实这件事盛月容知道与否,对魏鸾而言,都不是太重要的事。不过她既已嫁入盛家,能跟府里的人相安无事,尽早除掉隐患,总是有益无害的。毕竟府外还有不少麻烦等着,身边自是越安稳越好。
当晚,魏鸾备了晚饭,果然没等到盛煜来。
饭后卢珣派仆妇送来膏药,说外面的事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处置即可,让她不必担心。
魏鸾折腾了整日,也有些乏,遂吹灯睡下。
……
盛煜回到北朱阁时,已是丑初。
换在平常,既已忙到如此深夜,他定不会折腾,在南朱阁睡下便可。
可今晚他却很想回来。
或许是觉得南朱阁过于冷清,或许是许久没见魏鸾,想回去瞧瞧。处置玩公事后,他愣是扛着满身疲惫,踏着清寒夜风回了内院。
北朱阁里,除了值夜的仆妇外,所有人都已沉睡。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满屋昏暗静谧,魏鸾面朝外侧睡得正香,一只手不老实地钻出来,搭在他的那副枕头上。枕头旁边放着他的寝衣,叠得整整齐齐。
合欢锦被,软帐双枕,她曾等他回来用饭,如今也会等他回来歇息睡觉。
盛煜因公事而微拧的眉头缓缓舒展,甚至满身疲惫都在无形中消弭。
他脱了外裳鞋靴,换上寝衣后钻进锦被。
好在魏鸾睡得很沉,并没被他吵醒,盛煜将她晾在锦被外的手放回去,只觉手指温软,柔弱无骨,让人不忍放开。耗时半月有余的差事,有弹压宵小的争锋相对,也有应付兴国公报复的惊心凶险,此刻却都呼啸而去。
盛煜忍不住往里挪了挪,抱住熟睡的魏鸾。
纤腰酥胸,鼻息如兰,哪怕隔着寝衣,那触感亦轻易勾动旖念,即便相拥也令人满足。
盛煜很快睡着了。
并且做了个愉快的梦。
整夜酣睡,魏鸾醒来后看到熟悉的寝衣胸膛,竟没觉得意外。熹微晨光自帘帐透入,她的目光从衣领半开的胸膛挪到男人的喉结,再到仿佛好几天没修理的胡茬,到英挺的鼻梁,紧阖的眉目,这张脸清隽如旧,却似乎消瘦了些许。
再怎么精力旺盛,连日奔波劳苦后也是受不住的。
她没敢惊动尚在梦中的盛煜,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榻,到内室里换衣梳洗,而后命人备早饭。等盛煜睡醒时,晨光初照,满室明亮,甚至还有诱人的肉汤味道往鼻子里钻——他好像就是闻到这味道,然后被饿醒的。
下意识瞧向外面,就见魏鸾坐在桌边,正慢慢喝热汤。
仿佛知道他醒了,她隔着帘帐轻笑,眉眼昳丽,带几分顽皮。
盛煜一骨碌翻身坐起,趿着鞋,掀开帘帐两步就走过去,肉汤的香味愈来愈浓。走近了还能瞧见上头浮的葱花,看似清淡不腻,实则香气浓郁。他躬身深吸了口气,觑向魏鸾,“就是这样叫人起身的?”
“不好使吗?”魏鸾挑眉。
晨光照在她柔白脸颊,黛眉之下,双眸似春泉含波,顾盼流采。窗外有黄鹂啼啭传来,她起身推开窗扇,清晨柔软的风拂进来,叫人神清气爽,而满院明媚春光铺满,鸟雀腾跃嬉戏,让人心绪也跟着畅快。
盛煜屈指,笑着在她眉心轻敲了下,强忍腹饿去洗漱穿衣。
早饭备得很丰盛,香浓肉汤,爽口小菜,还有刚出笼屉的糕点笼包。比起清粥,这些更和盛煜的胃口,不免多吃了点,饭后在院里消食。
冬去春来,时序递嬗,站在北朱阁的甬道上,相同的风景入眼,却已是不同的滋味。
盛煜心头微动,听见门帘上金铃轻响,回头便见魏鸾身着锦衣华裳,描眉淡妆,金钗珠饰,居家的婉丽换成明艳之姿。
这身打扮显然是要出门。昨日才刚被人暗算得受了惊,这会儿她盛装出府,盛煜自然知道是要做什么,遂抬步过去:“要去梁王府了?”
“对啊,来而不往,岂不失礼。”
“我陪你去。”
魏鸾笑着将他往屋里推,口中道:“毕竟是闺阁内闱的事,又没真的伤到人,我去找沈嘉言算账就够了。夫君若是过去,难免惊动梁王,都是朝堂上有头脸的人,闹大了反倒难看。夫君这阵子公事辛苦,难得有空就先歇歇,我知道有夫君在背后撑腰就够了。”
柔软的手贴在他的胸膛,推得并不用力,倒有些撒娇的味道。
盛煜笑退两步,忽而握住她手腕。
“既是梁王妃居心歹毒,为何不能惊动梁王?走吧,算账归你,我去灭她气焰。”说着话,牵了她手腕便往外走,不容抗拒。
魏鸾既被他牵着,只好跟上去。
夫妻俩成婚时是萧瑟秋日,过后冬深天寒,几回同行都是树木枯凋的零落景象。而今春光渐浓,一路走过去,但见花树含苞,嘉木繁荫,明媚日光照在迤逦游廊、交错甬道,周遭景致渐盛,触目令人欢喜。
盛煜觑着她含笑的眉眼,手指从细弱手腕摩挲向纤软指尖,最终成了十指交握。
到得府门口,马车已然备好,夫妻登车同乘,杀向梁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啊,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
第42章 算账
梁王府里, 沈嘉言这会儿坐立不安。
昨日后晌没等来期待中的好消息, 她便觉得事情不妙,因探不到盛府内的消息,怕事情泄露,便让谨鸢安排,连夜将银鹊的家人悄悄送出城,斩断证据。饶是如此, 昨晚辗转反侧, 也是一夜难眠。
今晨起身梳妆, 又让谨鸢亲自去探问消息。
谨鸢出去跑了一圈,带回来的却是个噩耗——说盛家那边虽没动静, 她安排送银鹊家人出城的几个好手却悉数失了踪迹。
沈嘉言听了, 摆弄金钗的手颤了颤, 戳破皮肉沁出血珠。
谨鸢慌得忙帮她擦拭,因身侧没外人,低声道:“那些人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平白无故怎会失踪?怕是被人半道劫走,连同银鹊家人一起。若果真如此……”她眼里露出浓浓的担忧,都不敢说剩下的话。
沈嘉言面色微白, “你怀疑是魏鸾劫走了他们?”
谨鸢没敢说话,只蹲在膝旁,满面担忧。
沈嘉言心里咚咚乱跳起来。
她之所以如此行事,原是周密计划过的——曲园防范周密,不易下手, 在外就容易得多。獒犬之凶猛不亚于虎狼,即便行凶伤人,也是魏鸾跟别家的恩怨。她只消趁乱解决了银鹊一家,便再无线索。等盛煜办完差事回京,想查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