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南方的星星是不是也这么亮,”她低下头,“等去了兰城,记得要多跟Biu联系,她其实不太爱说话,我怕她受欺负了也不说。”
陆时樾不答应,她便用力拍他肩膀,他这才应了一声。
梁碧梧的志愿填的都是兰城的学校,这让很多人都意外,最意外的当然是祈热,可联系她的估分,又情有可原。
祈热直觉她估低了,可没有试卷,她不知道她答得怎么样,没办法给出意见,眼见她填了几个录取线比她平时成绩低了不少的学校,又什么也做不成。
有时候,直觉太准确也不好。
等几个学生从乡下返城,过几日便到了查分的日子。
祈热卡着点打出电话,听到数字后回头告诉给祈畔跟季来烟,“607。”
又过3天,学生们去学校拿成绩单,一对比,就能发现祈热几乎是班上估分最准确的,陆时樾原来估分560,成绩出来竟多出20多分,梁碧梧就差得更多了,她估的470,真实成绩是513,不止她一个,很多学生都估得不准,这也意味着,录取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结果也如此。
7月中旬,非典基本结束,过不了几日,各大高校开始了招录。
祈热以最高分进入梅城外语大学的法语系,陆时樾顺利被第一志愿兰城大学录取,梁碧梧虽也被第一志愿录取,可分数与分数线一对比,实在是亏了。
这一年这样的情况过于普遍,胆小的往低了报,胆大的“高攀”,导致很多高校因招生人数不够大大降低了录取分数线,就连全国最好的几所学校,在某些省份的录取分也降低了五六十分,反倒是平时分数线低的学校,报考的学生爆满,他们不得不把分数线往高了提,以至于一些学生名落孙山。
祈热听说了很多悲惨的事例,再难过,到底是别人的事儿,除了惋惜,也做不了什么。
也是录取结果出来后,班上才开始组织一些活动,次次说是散伙饭,也次次都有下一次。
非典基本结束,大街上也恢复了久违的生机勃勃,肆意过暑假的学生们走在街上也有心情去听店里放的歌儿。
2003年的这个暑假,大街小巷最常听得到的有两首,听得让人耳朵腻,甚至有些反胃。
那日她们约好去喝新开张的街客奶茶,店里放的就是《晴天》,等奶茶的间隙,她们一块儿猜,下一首出来的果真也是孙燕姿的《遇见》。
祈热也在某一天同时拥有了手机跟电脑,而墙上的空调,是一个月前就被祈畔买来的格力。她再也不用去别家蹭空调,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吹着凉风,开上电脑,WindowXP系统启动,出现的是往后最经典的蓝天白云壁纸。
那个夏天的末尾,陆正午请两家人出去吃牛排,祈热也不必再听那两首腻了的歌儿,餐厅里放的,变成最近爆火的《Super Star》。
这顿饭吃到最后,祈热才吃出点践行的味道。
陆时樾还没走,柳佩君一提起便要抹泪,这次尤其凶,哭得牛排也被淋湿了。
九月初,各大高校陆续开学,兰城大学自然也在其中。陆时樾走的那天,两家人开车送他去机场,祈热终于体会了一把柳佩君的心情。
机场里,柳佩君倒不哭了,脸上带笑,给陆时樾整理本就齐整干净的衣领,话也不多说,手上的东西交给他,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两个爸爸笑着拍他肩膀,只叮嘱他到了打电话报平安。
轮到两个小学生,换陆时樾叮嘱他们,左不过两三句,要他们好好念书,劳逸结合。
祈热排在最后,低头走到他跟前,陆时樾不见她抬头,揉她脑袋,弯腰见着她一对通红的眼睛。
“该说的,那天都说了。”祈热故意歪头,不让他手压着。
陆时樾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你说的,我都记着。”
“我努力。”他说这话,面前断断续续的眼泪往地上砸。
祈热索性不管了,捂着脸呜呜哭出声,“惨了……哭一次,又要少穿一次裙子了。”
陆时樾笑不出来,旁边两个爸爸故意开玩笑逗她玩。
指缝中她笑眼里还含着泪,陆时樾心一阵阵抽痛,往前一步,扣住她后脑勺,将她按进了怀里。
他们话里提及的对话,是发生在乡下停电的那晚。
那一晚,他背着她在月光下直行,星光铺了满路。
没有走多远,祈热让他原路返回。又走半程,祈热再次喊了他。
“陆时樾。”
蛙鸣四起,陆时樾在一阵喧闹中听见她说:“把我放下吧。”
他脚步一滞,整个人也跟着怔住。
头顶继而传来一声笑,祈热晃晃腿,手撑在他肩头,“听到没?把我放下,我要自己走。”
陆时樾继续愣了片刻,她又问一句:“听到没?”他才弯腰将她放下了地。
脚踝上的伤口止了血,仍隐隐作疼,祈热隐在他身前的阴影里,化作一团触不可及的墨。
夜里风还是凉,她说话有了鼻音,“去外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时樾看不清她的脸,没应下她的话,沉默片刻,转而开了另一个话题,“前年国足出线,打赌你输了,你还欠我一件事,记得么?”
他不提,祈热自然不记得,提了,她便记了起来。
见她点头,他笑了笑,“先欠着,以后要你兑现。”
祈热跟着笑一声,“你这是掐着时间段提醒我别忘记呢?”
陆时樾不否认,微微一低头,黑暗中伸手牵住了她。
紧紧握着,剩下的路,他都不打算放。
“陆时樾。”祈热今晚喊他喊得有些频繁。
被喊的人回头,手上被她扯了扯,他便再一次停下脚步。
这一回,他看清了她的脸。
祈热生了一双笑眼,眼角一扬,就能让人移不开眼。
祈热也看进他的眼睛,“我说过,你喜欢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话,我一直都有信心。”
陆时樾察觉到她面上与话里的不一样,呼吸跟着一紧。
祈热要说的,是憋了很久未说出口的话,“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好,以后也不会了。”跳脱出平常神经大条的模样,她从未这么笃定,话语里也隐隐透出几分遗憾。
“我永远把你放在心上,”她扣紧了他五指,“以后,还会有其他人进来,也希望你,把心上的一些位置留给别人。”
那个人,只要不是她便好。
“好么?”她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一个势必是肯定的答案。
陆时樾不用回答,他可以什么也不用做,面前的人就能明白。
“好。”他终究还是回答了,手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步。
待他卸了力气,面前的人又主动往前一步。
他忘不了这一刻,在六月的某一日,在某个与他有些关联的小村庄里,在刮着夜风的一片田野上,他的女孩,踮脚亲了他一侧脸颊。
他明白,这个吻,比天上的星辰珍贵。
比任何一只萤火虫都纯粹。
第35章
胡桃里大学城聚集了除梅城大学外梅城最好的学校。外语大学在大学城外沿, 斜对面是交大跟师大,隔壁是理工大, 再有隔壁, 是紧挨大学城,梅城最好的中学——胡桃里中学。
祈热偶尔出校门吃饭, 混在三三两两着校服结队回家的中学生中,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梅城外语大学法语系录取了三个班级的新生,每个班24人。祈热在3班, 班上阴盛阳衰,男生只占总人数的零头。
祈热宿舍四个人,对床女生毕业于胡桃里中学,入学考试分数排在祈热后面,按她本人所讲, 她入学考试与高考一样, 都没发挥好;另外两个女生来自外省, 性格偏内向,祈热几次喊她们一起吃饭都被拒绝,她们一下课便往图书馆跑, 书包里装厚厚的教材书跟面包和水。
同样的教材书,祈热的早被她塞进了柜子里, 她带去课堂用的是早前自己用的老版, 上面有她做的笔记,看起来习惯些。带去了也只摊开放桌上,她上课不太听, 只管埋头进行自己的学习计划。
那个计划表被班上同学传阅了一遍,不消多会儿,全班都知道,班上有只先飞的“笨鸟”。
“笨鸟”是祈热自己的说法,同学问,她也就大大方方解释自己是怎么“先飞”的。她有时候三分钟热度,学法语是她少有坚持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