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胡院长一事,她已经对夏亦寒相当警惕,不敢拿小区里其他居民的生命开玩笑,叫了警方支援。
她一直表现得恰到好处,紧张、关注、好奇、关心的情绪都拿捏得不温不火,试图让对方相信,她的关注点都在她身上,想要私了,没想到竟然被当面拆穿,一点台阶都不给。
楚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姑娘不仅是个精神病,还是个不受人意识引导,洞察力超群的高智商危险犯,和她玩虚的,很容易适得其反。
既然这样,那就挑明了吧。
“对,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夏亦寒直起身子,嘟着嘴,斜着眼,佯装生气的模样,“真坏!”
她打开衣柜,取下一件雪纺开衫外搭,楚愈认出来,那是她在锦水医院穿的那件,远远一看,白胜初雪。
夏亦寒把雪纺衫捧在手上,低头嗅了嗅,然后又拿了帽子和口罩戴上,“一大波警察叔叔要来了,我得赶快溜了,姐姐不要太想我,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
楚愈安然坐在旋转椅上,手托着下巴,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怎么,在监狱里见吗?”
夏亦寒往门外走去,“不好意思,在哪里见,得我说了算。”
出了房门,她步子突然一顿,转过头,莞尔一笑,“对了姐姐,温馨提示,不用费力调监控了哦,这附近摄像头我都摸熟了,拍不到我的。”
“没事呀,”楚愈悠然转动着椅子,双手交叠,耸了耸肩,“我有别的方法把你逮出来。”
第17章
夏亦寒一走,楚愈马上检查木鱼的伤情,她浑身无开放性损伤,呼吸平稳正常,应该只是被击晕,处于昏迷状态,不久便可醒转过来。
楚愈在心中暗叹,夏亦寒下手还挺有分寸,而且力道拿捏到位——打重了,人可能永远醒不来,打轻了,没几分钟就能活蹦乱跳,木鱼精通电脑和追踪技术,对于要逃走的她来说,会是个麻烦。
楚愈调了频率,耳机里传来方大托的声音。
“楚处,我把那坑爹姑娘带回来了,您打算就在房间里审吗?”
“行,带上来吧,你让轻阳搜查她全身,特别注意通讯设备,我怀疑她和目标对象一直有联系!”
不过此刻夏亦寒肯定已经把手机和电话卡分尸,不知道扔哪个地沟里,自己走得潇洒自在。定位是定位不到了,不过可以查查通讯工具的来源地点,反推她的行踪。
小疯子一走,整个房间顿时显得空荡死寂,像潮汐退去的沙滩,一览无余,楚愈心里像缺了一块,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蔓延开来,迅速把她吞噬。
她鞋都没换,奔上三楼,和昨晚大相径庭,楼道间光线充沛,将棕红防盗门照得色泽鲜艳,相当喜庆。但这抹暗红没冲散楚愈心里的雾霾,她敲了敲门,发现门没合拢,便直接打了开,走到卧室。
几秒后,她站在门口,身影单薄得颤抖,十指紧攥,一时间惊恐、愤怒、诧异、焦虑,多种情绪混合于一体,冲上头脑,她感到眩晕和心悸,竟然出现了类似于惊恐障碍患者的惊恐发作,赶忙伸手扶住门框,以防自己晕厥。
在察觉到“廖枫”是夏亦寒的那一刻,楚愈就有了猜测,心里埋下了预感,但在亲眼目睹猜想被证实的瞬间,还是会剧烈反应,呼吸都差点飞了天。
卧室里,柏瑞安闭眼平躺,胸膛□□,右腹部插了把直柄水果刀,刀刃未全部没入体内,约有五厘米左右露在外面,刀身亮洁,和下面的殷红形成鲜明对比,血染红了他体下床单,像一条蛇线,在淡蓝背景中晕染开来,开出朵朵梅花。
楚愈走进去看,果不其然,柏瑞安的左胸膛上,雕刻了一串槐花,和胡宾身上那串如出一辙,花瓣小巧、精致、飞扬,滴着鲜血,在血色中绽放。
在救护车将柏瑞安接走之后,省厅的秘密行动小组也到了,楚愈在次卧的衣柜里发现了廖枫,她的嘴被堵住,双脚被布条捆绑,手部又被一根长布条固定在晾衣杆上,整个人陷在衣物中,完全使不上劲。
被松绑后,她整个人好像痴呆了,看着楚愈,半天说不上话。从昨晚到今天,至少也有十二个小时,被幽闭在衣柜里,动弹不得,不能吃不能喝,还得憋着不能拉撒,这是个人都得逼疯。
见省厅的同事在场,楚愈把廖枫交给他们照顾,他们没着急问话,让她先缓一阵。不过他们也没闲着,在房里采集痕迹,还原犯罪经过,楚愈知道凶手是谁,看他们忙活,也没说话,脚不沾地闪现回自己家里,开展审讯大会。
夏亦寒忽悠的姑娘说自己叫“小月湾”,方大托让她报真名,她咬定青山不放松,“这名字跟了我十几年,已经被我扶正为真名了!”
通过简单的几个问题,方大托已经确定她精神正常,不过是见钱眼开,被人当枪使了。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她跟前,“行吧,小月湾,你跟我讲讲,从昨天到今天,你的‘工作’经历。”
小月湾才被宋轻阳一顿暴锤,魂还没回来,就被逮到这里,面对扑面而来的问题,她一阵哆嗦,怕几下把情况透露后,没了价值,被杀人灭口。
楚愈从外面走进来,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把警官证一亮,声音不咸不淡,“你放心,如实交代,我们了解情况后,会立刻放人。”
说完,她示意宋轻阳给她松绑,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还有精神补偿费,你的雇主给了你三千是吧,我给你五千。”
方大托转过头,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一向一贫如洗的楚处长,什么时候出手这么肥了?
楚愈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吭声,浑身上下散发出有钱人的淡定。
虽然自己穷,但公款还是有的。
小月湾见了楚愈,一看她就不是坏人,放松了警惕,一听有钱了,把水杯一接,恨不能把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你想知道什么?”
楚愈把方大托刨开,自己拉了把椅子,优雅落座,把夏亦寒的照片一亮,“你的雇主是她吗?”
小月湾盯着看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确定,因为她见我时穿着卫衣,戴着帽子,而且让我像她那样打扮。”
楚愈把照片收起来,“你感觉她性格如何?”
“很冷……”小月湾翻着白眼,努力回忆,“她说话都是命令型的。”
“比如?”
“比如‘马上出旅馆’、‘保持十五米开外’、‘注意后面’,她跟我说话,从来不带称呼,好像当我是机器人。”
楚愈沉默了片刻,果然,夏亦寒只在她面前有个人样儿,或者装得有个人样儿。
她转向宋轻阳,“有搜到通讯工具吗?”
宋轻阳递给她一个证物袋,一个小型蓝牙耳机躺在里面,果然不出所料,她的跟踪行动,都由夏亦寒指挥,怪不得整个跟踪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若即若离,但又让他们“反跟踪”成功。
“除了这个和□□,她有给你其他任何东西吗?”
小月湾赶紧摇头。
“怎么,现金不算吗?”
小月湾怕钱被收缴充公,赶紧争辩,“这是我劳动所得,算正常收入,不是白给的!”
楚愈没作声,本来她还抱一丝希望,如果夏亦寒是线上转账,还可以搜索到账户信息。如今看来门都没有,夏女士现金走天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
“你进咖啡屋的时候。”
楚愈诧然,这说明夏亦寒在她进咖啡屋之前,就洞悉了她的动向。她昨天凌晨在锦水医院,早上去市一医院,之后到了苏训小学,然后是咖啡屋。
也许夏亦寒一直跟着她,匿迹在周遭,目睹警察忙得晕头转向,在医院内部找真凶,看着她气急败坏,疯狂找人。她就躲在暗处,丧心病狂发笑,也许手里还捧着一牙西瓜,倾情出演吃瓜群众。
楚愈恨得牙痒痒,面上“粉饰太平”的淡定,差点分崩离析。
“昨晚你跟踪我,中途突然离开,为什么?”
小月湾无奈摇头,“她让我回宾馆换身衣服,我也不知道为啥,我还正跟在兴头上呢!”
楚愈皱眉,之后便是她和小棒来到新野小区,她到三楼,见到了廖枫,呸,见到了那死丫头。
让楚愈印象深刻的是,她给柏瑞安打电话时,柏瑞安居然听起来相当淡定,还诚意邀请她上楼去见廖枫。她不禁想象,估计那个时候,夏亦寒手里拿着把西瓜刀,架在他脖子上,手机里打字,让他照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