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得爽快,却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非做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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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中,她很快知道,对方叫五姑娘,家境殷实,双亲早逝,也并没有别的同胞姐妹,至于为什么叫五姑娘,似乎是为了求个平安,意思是前面都失去四个孩子了,第五个就不要再夺走了。
五姑娘为人热情,说话直爽,这本是件好事,但一阵子下来,白绵绵实在觉得她的热情劲儿有些过了头。
每天一大清早,五姑娘便精神抖擞地拉着她出去,直到天色将暗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回去。不但如此,五姑娘还老是给她买这买那,还让她也给她买,她推辞不过,只好依言去办。
没出多久,她住的那一间房里,已经摆了好多精致的小物件。而且,看五姑娘的样子,似乎这还没完。
白绵绵没跟凡人交过朋友,一时间不免有些迷茫,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做客要做到什么时候,于是便跟五姑娘稍微表示了离去之意,但五姑娘却不同意,还说了一箩筐好话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白绵绵只好答应再留几日。
五姑娘对此很高兴,隔天一大早便来敲门,请白绵绵一起去看戏。虽然她自己对看戏不感兴趣,不过据她观察,旁人对看戏一事大多还是喜欢的。
果然,白绵绵对旁的都兴致缺缺,但说起看戏,她来了精神。
她还记得许久之前看过的那出师父徒弟的戏,那戏演得真叫精彩!
当即,她的语气也热烈了点,“好啊,我正好也好久没看戏了。”
两人在戏园子里坐定,见戏子已经粉墨登场,白绵绵戳了戳五姑娘,“五姑娘,这演的是出什么戏啊?”
五姑娘望了一眼旁边写着字的板子,答道:“好像叫情定慕梨府,听说这出戏可有名得很呢。”
闻言,白绵绵眼睛放出光芒,“是吗?那咱们别说话,认真看。”
五姑娘点点头,两人一起聚精会神地看向台上。
台上的戏子们演得很专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底下的观众更深地进入故事的情境。
白绵绵看得认真,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没像上次看戏时那样睡过去。
不知不觉间,戏已经到了尾声。
只见那戏子满目深情地望着眼前的梨花,启口念出一段唱词,“你乃是一届神明,我不过凡间女子,你我忽然相逢,本以为是好姻缘一场,谁料却终究失散。孰是孰非,爱恨难分,往事风中消逝,只留一树雪白。”
话音落罢,一树的梨花飘落下来,戏子含着泪看着前方,似乎在凝望她口中与她失散的人。台下的观众颇感触动,立刻买账地用力鼓掌。
白绵绵眼睛转了转,没太明白这戏的精彩之处。回想了一下这戏的内容,大致是这样,一位仙人下凡,认识了女儿国的一个普通女子,她们日渐亲密,终于有一天,女子在梨树下拥抱了仙人,而仙人也反手拥住她,两人共度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之后,仙人飘然离去,女子终日在梨树下等待,却始终没再等到。
这么一回想,白绵绵有点怅然若失起来。她不由自主把自己跟那凡间女子划了等号,而贺离就是那一届神明。
贺离也会跟戏里的神明一样,再也不回来吗?白绵绵想着,心里生出点郁闷。
这戏看着可真叫人惆怅,竟然还颇为叫座,真让她不懂。
摇摇头,白绵绵收回思绪,往五姑娘那边看。
这一看,发现英雄所见略同,五姑娘估摸着也不大欣赏这戏,竟然合眼睡得香喷喷的。
白绵绵刚要叫醒她,忽然她梦里身子一歪,倒向旁边,恰好撞到走下台的戏子身上。
五姑娘揉揉眼睛,这才醒来,见到眼前人盯着她看,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实在有些失礼,忙掩饰道:“昨儿看账本看得晚了,竟不小心睡过去了。”
戏子看向五姑娘的目光中略有些诧异,“姑娘长得好生面熟。”
白绵绵看看她们二人,心说,这是唱起了哪一出?
五姑娘也不明所以,“是吗?”
那戏子和善地对五姑娘笑笑,“姑娘长得很像我家里一幅画卷上的人。”
闻言五姑娘来了兴趣,“你仔细说说。”
戏子从善如流地在五姑娘身边坐下来,“这出戏的戏本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我祖辈上说,慕梨府之所以叫慕梨府,就是因为这出戏里的故事。”
白绵绵插话道:“这跟五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戏子看了五姑娘一眼,“那戏文是写在一幅画卷上的,画卷上画着一位姑娘站在梨树下的模样,这位姑娘与那画卷上的姑娘容貌颇为相似。”
五姑娘觉得这是夸自己好看的意思,唇角弯起来,一副高兴的样子。同时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这戏班子的人这么夸她,她方才该认真把戏看完的,现在这般,倒叫她不好意思了。
想着,五姑娘拿出一锭银子要给戏子,“赏钱给你。”
戏子推她的手,摇了下头,又看了她两眼,便离开了。
五姑娘盯着那戏子离去的背影看,心里仍旧因为被夸奖了而雀跃,这种雀跃的情绪甚至到回去后还维持着。
而白绵绵那厢却有些提不起劲来,看了这出戏后,她越发地思念贺离了。
她不自觉地钻起了牛角尖,拼命地想,贺离还会不会回来。
当时自己留的那张字条,贺离应该看到了吧?贺离会怎么想呢?会生她的气吗?会不会永远都不回来了?
若是贺离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白绵绵独自面对一室寂静,目光忽然落到其中一个物件上,那是一个玉刻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看上去很精神。
走过去拿起它,白绵绵有些失神地打量着这玉老虎的模样,一不留神就看了许久。
她觉着,她真的很想贺离了,她打算着明日就跟五姑娘辞行,然后赶紧回小青山看一看。兴许,贺离会给她留下些什么,兴许,贺离已经回来了呢?
第二日,白绵绵依着自己的想法,刚要开口辞行,五姑娘看出她所想,打住了她的话头,“昨日看了戏,今日再去个别的新鲜地方,怎么样?”
向来爱看新鲜的白绵绵这次却有点犹豫,“这……”
五姑娘却已经伸手拉她,“别犹豫了,走吧,真的,我保证你没去过。”五姑娘对这一点很笃定,她原本以为整天把情爱挂在嘴边、其实却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就够不开窍的,谁知这白妹妹却是个比她还不开窍的。自然是没去过月仙庙这般地方的。
她之所以要去那里,当然也不是真为了嘴上说的新鲜。眼看快一个月过去了,这白妹妹当真一直是做客的模样,至多是稍微跟她熟稔了些,其余的,什么也没变,她心中不免着急,要到那月仙庙去拜一拜、算一算,其后再作计议。
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了白绵绵跟她一起去,置身庙中,五姑娘瞧着别人形单影只地来求姻缘的模样,看看身边的白绵绵,她不由挺了挺胸膛,神态间流露神采,对着白绵绵也更亲昵了一些,甚至还要去拉她的手。
还没碰到,白绵绵马上缩回了手,下意识说出了心里的话,“五姑娘,我能走了吗?”
五姑娘没想到她开口闭口又是要走,立刻瞪圆了眼睛。可她知道这白妹妹心肠软,于是很快又换上一张笑脸,拉拉她的衣袖,做出一副求人的姿态。
果然,白绵绵又答应了,只不过,马上又甩了她的手去。
一而再,再而三,五姑娘终于忍不住有些恼了,却也不好对白绵绵发作,只好去问管家。管家说什么急不得,可是,她又怎么能不急?
都这么许久了,不但白绵绵没多少变化,她自个儿也是,始终都没体会到半点动情的滋味,真是白费工夫。
五姑娘越想越气恼,越想越生气。
白绵绵听着管家那句别辜负小姐心意的话,看着五姑娘气恼的模样,实在摸不着头脑,这一主一仆都怪模怪样的,她想走又不让走,可不走,她们又做这些叫她不懂的事,真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是好了。
要么,去跟五姑娘道声歉?虽说她不清楚五姑娘是不是生她的气,也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冒犯的事,但朋友间还是不要伤了和气为好。
这么想着,白绵绵刚要挪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她思念已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