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长星照耀我(9)

不知怎么竟走到了对面家门口,我干脆敲着道:“谢叔叔!谢蔷惟!在吗?”

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几乎什么都没有。我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可能心跳也快要安静下来。我坐在谢蔷惟家的门口,头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可能很冷。因为我当时一直在瑟瑟发抖。

我会死。

我要死了。

我吸了吸鼻子。

“妈,为什么人活着要那么难受?”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0)

我醒来了。

谢蔷惟在我的身边。

“我……在哪里?”

“医院。”谢蔷惟给我削了个苹果,“你发高烧了,幸好发现及时!”

我“哦”了一声。

我看着天花板。我现在更加像一个死去的人。

“顾姐姐,你没事吧……”他问。

我想了想,忧郁地说:“谢蔷惟,我好累,活着好累……”

“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活得这么糟糕?还是这个世界根本不喜欢我……”

我抬眼看着谢蔷惟漂亮的脸,失声哭了起来。

“不会的,”谢蔷惟握住我的手,“我们会活得很好的,要相信我。”

是嘛。我抱住谢蔷惟:“不准骗我,谢蔷惟!”

谢蔷惟点点头。

第5章 虫洞(下)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1)

陈佩佩的自尊心很重。陈佩佩很少见到父亲,母亲有时因为工作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听说父母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不打算要她了。生气的陈佩佩把母亲寄过来的裙子剪了,然后骗奶奶说弄丢了。

我不喜欢陈佩佩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喜欢。那时候我是个坏人,我每天早上向她要零花钱。陈佩佩再一次被我打了,因为她今天忘了带钱。我把她拖去厕所,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我还不解气,我知道她的高傲,我知道她这种所谓的“高贵”的人在唾弃我。我拿起旁边的扫帚打在她身上。她没有叫。那是那么脏的事情。

这就是陈佩佩。她有我十分讨厌的一点。如果是我,我会不要脸地大叫。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2)

谢蔷惟曾经在领奖台看见过陈佩佩。那时候陈佩佩从教室走出。很不对劲。他张口想要喊住她的名字,可她用力皱起眉头,皱得要死了。仿佛心像核桃一样皱。

这个世界干脆地震吧,火山爆发吧。集体死亡吧。她想。

他看见了陈佩佩身上的黑乎乎的校服了。要是他过来,一定会闻见她身上的那股几乎要吐出来的尿骚味。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3)

夕阳多么美好,柔软,六点的学校安静、孤独。操场上的草摇头晃脑。

一个干干净净,几乎散发着玫瑰芳香的男孩正向一个臭烘烘的女孩走来。那一刻这个女孩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最没有力气活下去的人。而面前这个男孩,就是将美好的那一面肆无忌惮地露出来,极致的,让她的落魄无处可逃,于是只能悲伤。痛苦。

讨厌。太讨厌了。简直想死。

悲伤不过是一个生长、敲打、生锈、腐朽、重复替换,内部充满空气的过程。一点点缓慢,到达心脏的位置。不过是浸泡在满满的冰凉的水里,失去光芒、呼吸,失去要挣扎的力气。被那种飘一样的情绪,按了下去,越按越深。

“同学你没事吧?”谢蔷惟问她。

陈佩佩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的走着。

“同学同学,”谢蔷惟追上,抓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你走!”

陈佩佩的脸一下子憋得很红,我想要消失。一分钟也好,完全抹掉我的存在。为什么要存在呢?直接不见就好了!

“等等。”

谢蔷惟靠近,把她头上的垃圾取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头发都是脏东西。“你走啦!”陈佩佩当时只有恼羞成怒,无意却推了他一把,“干嘛多管闲事?”

“我叫你走啊!你聋了?”陈佩佩又推了他一把,“我又不认识你!”

可他又回来,不知道来来回回几次了。就这么把她头发的脏东西一一取下来,他一定闻到了她身上的臭味,因为她自己是闻得那么清楚,那么悲伤。可他平静的脸,充满温柔。

陈佩佩从脏乱的长发中冷静下来。她刚才没有注意这个男孩的脸,洁白无瑕。一个天真无邪,一个很好看的男孩。

“你是那个经常获奖的人,叫……”陈佩佩想了想,“谢蔷惟是吗?”

谢蔷惟点点头。然后还是问着:“你没事吧。”

“没事。”陈佩佩想了想。

窄窄的小路,有个吊式水井,影子柔软且多,谢蔷惟的脸却正好被夕阳的橙光没规则地打在脸上,跳跃般染着他的睫毛,嘴唇,膝盖。一排排的房子传出了饭香味。美好,柔软的香气。

谢蔷惟走在陈佩佩的旁边,她一直把头低下,最终在这条小小的道上,她停住了脚,谢蔷惟太细心了,他才走半步就知道陈佩佩一声不响地停了步。他看向了她,她的眼泪“吧嗒”地落下来,像断线的白珠子。

像巨大且又空白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好不容易憋住的情绪再用力地按也按不回去了,于是感受它肆无忌惮地膨胀。心里反反复复想的是,为什么只有我是那么不幸?我一定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没有比我更可怜的了……

“没事吧?”谢蔷惟问。

“没事……”陈佩佩蹲着哭了起来,“真没事……”谢蔷惟也跟着她蹲下,她哭得视线都模糊了。

陈佩佩是因为这样认识谢蔷惟。也因为这样,喜欢上谢蔷惟的。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4)

想了想。我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盖。

学校里新转来一个女生,她有个很宠她的爸,她爸帮她买了很贵的鞋子,她一直在学校里说。她嫌弃我的衣服,偷偷跟别人说,那个女的是乞丐吗?

我把她堵在角落,口袋有一把小刀。我说:“别动。”

我去翻她的衣服。我翻到一张一百块。

谢蔷当时惟抱着一沓作业迎面出现了。他吃惊地看着我。“把钱还给她!”谢蔷惟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蔷惟。

我慌张地往外跑,谢蔷惟追上我,“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我没钱。”我说。喉咙像起了痰。

“没钱也不能这样做!”谢蔷惟生气了。

“你不能告诉别人,谢蔷惟!”我一下子哭了出来。“尤其我妈!”

“你别哭顾姐姐……”

“谢蔷惟我需要钱!我实在没有办法问我妈一分钱!学校要交那么东西……”

“以后不要那么做了,”谢蔷惟看着我,“缺钱找我要。”

我想了想,“你确定?”

“我会帮你的。”他这么说。

我其实不担心他会告诉别人,我就算杀人放火也不害怕别人知道。

我只是,见到他,会感到自己很绝望。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5)

某一天。

“谢蔷惟,我要钱。”我对他说。

“要多少钱?”

“二十块。”

“要买什么吗?”二十块对于小孩来讲不算小钱了。

“卫生巾。”我厚脸皮地说,“我来月经了。”

谢蔷惟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他给我钱的时候手在抖。一声不响。

“二十块够了吗?”他随后说。

“够了吧。”

我是第一次来月经。

我当时没有想到别人。我下意识就告诉谢蔷惟这件事。

谢蔷惟最后又多给了我十块。“15块。”回来的时候我告诉谢蔷惟,又把剩下的另外15块给谢蔷惟。

谢蔷惟又没有说话。

心是寂寞的一部分(16)

……

12岁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个极其不好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我睡觉之前都喜欢躲在被子里,连脑袋都不露出来,我会双手抱住双膝关节,双腿病态般严重弯曲,膝盖顶住胸口,脊背弓得像镰刀,把头埋进去。

只有这样我才会睡着。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舒服。我就像一个蜗牛,适应任何黑暗,密不透风的感觉。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呼吸、心跳。

12岁过了一半的时候,我又习惯用手摸一下胸口,我妈说可能要发育,那里又肿又疼,却还是小小的。

我摸自己的胸口,可以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那时候我喜欢上了听心跳声,透过手掌传到我的耳朵里。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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