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宠姬(115)

他说完之后,微微转头望向身边的秦温羽,眸色黯淡:

“想当年变法之初,上卿秦孝文是世族之中唯一明确表示支持的人。可在惠文皇后跳崖,先帝病倒之后,上卿也被赵家借机剪除。”

秦温羽颤抖着肩膀跪伏在赫绍煊和楚禾面前,哽咽道:

“当年玉京,又何止秦氏一家…赵家为了争权夺利,残害忠良,当年的帝党纯臣,除了手握兵权的楚、孟两家,再无其他幸免于难者。”

她抬头看了楚禾一眼,满目伤神道:

“可即便是楚、孟这样的武将世家,这几年也被赵良骥这样的庸才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孟忌将军堪当帅才,却被排挤到仪安守将整整三年;楚贞少将军率兵屡立大功,到头来却险些被遣去西境。如今的大尧,已如大厦将倾,倘若外敌攻入,便会顷刻玉碎…眼下只有您,东尧王殿下,可解此危局…”

谢照衡闻言亦是深深叩首,长啸一声:

“臣请王上,取回先皇遗诏,谋夺天下!”

听闻了不曾听过的真相,楚禾亦被深深震撼了。

她不曾想到,原来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十三年之前,亦想不到竟有人会为了一个未曾完成的大业苦苦守护十三年之久。

她望向赫绍煊,而他的余光扫过,彼此相顾无言,却将十指紧紧相扣。

她不用说任何一句话,赫绍煊便知道,无论前路究竟如何,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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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从回忆当中逐渐抽离思绪,忽然看见赫绍煊将轿帘掀起衣角。

窗外的天光落入他眸中,隐隐看出一丝凝结的水光。

“十三年了,我做梦都想她能回来。可是没想到,她真的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楚禾知道他说的是谁,却觉得无论说什么话都是徒劳,只能轻轻地握着他的手陪伴在一旁。

自从知道赫绍煊选了唐尤生这个名字是取自先惠文皇后的族姓之后,楚禾便明白,赫绍煊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思念母亲。

从小就长在父母身边的她,几乎不敢想象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失去了母亲会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此处,她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生疼。

“其实…我也只是想告诉她,我过得还好,一直都听她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说着,她看见一丝极轻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楚禾抬起手来替他轻轻拭去泪痕,忍不住伸出手臂将他搂紧。

他高高大大的身子稍稍弯着腰才能将脸埋在她肩上,可她那娇弱的肩膀却成了他最绝望时最坚实的安慰。

她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轻轻抚过他耳畔:

“她会知道的,会知道你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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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青都的第七日,终于顺利抵达了玉阙山。

玉阙山隐蔽的山谷之中,藏着一处堪比前朝学宫的巨大楼阁,半隐半现地被环抱在群山密林之中。远处望过去无法识得它的全貌,而走到近处,却又只能看到其中一隅。

进入山门之后,有一仙姑一般的青衣女子缓缓从一处木屋之中走出,朝他们略略行了一礼,开口询问道:

“请问二位造访玉阙山,所谓何事?”

赫绍煊朝她略一颌首,将袖中一块写着“开阳”的玉佩递过去道:

“我们奉开阳君之命,前来拜访玉衡贤士。”

那女子接过玉佩仔细查验了一番,递还给他,欠身道:

“实在不巧,玉衡贤士日前刚刚离开,三日之后便会返回。二位若不赶路,请先在玉阙阁住下。”

赫绍煊略一点头,女子便引着他们沿着山路走上半山腰,将他们引到一处僻静的雅居之中,推开门道:

“请二位在此处住下,每日会有专人前来送来餐食。除此之外,净室之中还有一处天然活泉,温度适宜,可供沐浴所用。此外若有任何需要,只需告知与我便是。”

楚禾从袖中取出两片金叶子递送过去:

“多谢姑娘,这些报酬还请笑纳。”

那女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领受之后便告退了。

楚禾发觉这是一间独立的雅居,不与玉阙阁任何一个地方相连。

除了方才进入雅居的连廊正门之外,还有一个后门直通一个小小的松石亭台,进可俯视谷中深渊,退可观赏层峦叠嶂,云烟蔽日。

赫绍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来:

“山中阴凉,你穿得这么单薄就跑出来了?”

楚禾刚想摇头,却忽地打了两个喷嚏。

赫绍煊眼中总算染上一些笑意,将身上还带着体温的衣袍披在她身上,将人拢在怀中,看着远处的落日渐渐西沉。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楚禾轻声跟赫绍煊说:

“应该是有人来送晚膳了,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见赫绍煊点了点头,她便走回房中点起一支灯烛,走到门边去打开门一看,却见两个身穿素衣的少年少女来给他们送来了晚膳和浴衣。

趁他们往案台上摆东西的功夫,楚禾好奇地指着少女身边的七只白瓷罐问道:

“敢问姑娘,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一股药香。”

少女抿唇微微一笑,柔声道:

“这都是上好的药材,有艾草、小香赞、紫苏草、木豆叶、丁香、山姜、竹寄生…”

还不等她念完,旁边的少年便轻声打断了她,笑道:

“贵人只问了一句,难道你要将这里面的药材全都说一遍么?”

少女脸颊绯红,有些歉疚地望了楚禾一眼,柔声道歉:

“贵人见笑了,我平日是学制药的,每日背这些东西都习惯了。”

楚禾见他们二人活泼有趣,也笑着摇头道:

“无妨。早就听说玉阙山容纳百家学士,想来这制药一门也有许多玄妙之处,只可惜我不懂医药,这些药材更是听都没听过,让你们见笑了。”

少女见她说话柔软亲和,便也多了许多话:

“贵人不知道,这玉阙山汤药也是一种疗法,若是投入不同的药材可治百病,尤其对寒症极为有效…”

楚禾一听她所说的寒症,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轻声开口道:

“说起寒症…我从前见过一个人,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是触之肌肤却感觉一片寒凉,甚至可以催发内力,将壶中酒凝结成冰针…不知这是否是寒症的一种?”

少女一看便知是个医痴,听见她所描述的病症便仔细地思索着,缓缓开口道:

“这的确像是某种寒症,只不过我却没见过…”

旁边的少年望着她这幅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调侃道:

“你年纪小,见过的病症少些也是正常的。贵客讲的这种病症,我曾听师父提起过。这种病症并非普通的寒症是先天不足导致,而多半是经历过重伤之后,以冰寒之气强行注入躯体。经历这样的疗法之后,可以使病患恢复如初,同时内力大增。像您所说的催发冰凝针,在经历冰寒疗法之后,便可以达到。只是…”

少年忽然顿住,耳根微微泛红。

楚禾忙不迭开口道:

“只是…这样的疗法有副作用是么?”

少年略一点头,红着脸开口道:

“除了遍体生寒之外,不能与人交合。男子不可娶妻生子,女子不可受孕,还常常会受寒疾困扰…”

楚禾忽然愣住,心头一阵颤抖。

她终于知道,原来前世遇见赫绍煊的时候,他浑身冰冷并且还可催发冰凝针,是因为他在重伤之后选择了这样残酷的疗法,这才保全了性命。

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她握着他掌心之中的温热,却总能想起前世那个最终孤单登上皇位的他。

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唯一尽心尽力扶植他的兄弟也为了救他葬身山谷。

他一个人,又是怎么撑下去的呢?

直到少年轻声唤了一句“贵人?”

楚禾这才回过神来,掩去眼角溢出的一点泪花,轻声道:

“多谢你们为我解惑。夜深了,两位回去歇息罢。”

少年和少女闻言,朝她略略欠身行礼,便并肩缓步退出了雅居。

楚禾将地上的药罐捧起来,走进净室当中,全部倾倒在了温泉之中,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

温泉散发的雾气朦胧了她的双眼,也不知道那是眼泪还是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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