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
柳贵妃点头。“你父皇什么状况你不是不清楚,说句大不敬的,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了,他还能维护你几日。往后这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好歹元泰是你的亲哥哥,他若继位对你只有好处,眼下他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不肯帮他,你想过若是他继位了,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吗?他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
清楚,萧钰儿太清楚了,她自小就怕这个阴晴不定,心思又极深的哥哥。别说是自己,就是母妃做出违背他的事,想必他也不会留情的。比起他,其实钰儿更喜欢温和的大哥,只可惜自己生下来就贴上了和他对立的身份。
“那若太子继位呢?”钰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柳贵妃脸色暗淡下来。“说不好,以太子的性格他不会将你如何,可面对满朝文武圣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啊。”柳贵妃看着一脸木然的女儿,拉着她劝道,“就算最后继位的是太子,你嫁给叶羡也是件好事啊,你想叶羡和太子的关系,你若是成为他的妻子,太子定会留情的,到时候……”
“母妃你别说。”钰儿小脸平静地打断了她,“我都懂了。”
……
从赐婚那日开始,叶羡连着来了好几次,可每次都被老夫人拦了下来,他没见着宝珞一面。大家都劝他放弃吧,就算宝珞没有被赐婚,还有他啊,他可是钦点要当驸马的人。
尤其二夫人甄氏,且不说外甥当驸马是件喜事,她自然要促成,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自己。若是宝珞为他抗旨了,那他们这一家子,可就都完了。他们愿意作死,自己还不想陪葬呢。于是每每听闻叶羡来,她都要第一个出现劝他回去。
既然白日见不了了,那就该夜里。
入夜,待全府人都休息后,叶羡再次来到了宝珞的房前,可不曾想的是宝珞把他曾走的窗口都封住了。
他站在窗口良久,默默道了句:“真的不想见我了?”
房里寂然无声。
看着漆黑的房间,叶羡知道她没有睡,因为她怕黑,她不会连盏灯都不留的。“不见到你我是不会走的。”
房里好似有了些声响,窸窸窣窣,叶羡捏紧了拳。“宝珞……”
“叶羡。”窗户里突然传来极低的一声。
叶羡当即怔住。
窗里人压着嗓音继续道,“叶羡,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叶羡淡淡嗯了声,“是清北吗?”
“是是是,是我。你小点声,别让我姐听到!”清北做贼似的道,“我姐不让我告诉你,她不在这屋,她在东厢,她……”
清北话没说完,叶羡已经转去了东厢房。
果不其然东厢稍间的灯正亮着,不过这次他没有走窗子,而是直接去了正门。正门守夜的小丫头见到他吓了一跳,认出他是表少爷这才缓了口气,可问题又来了,就算是表少爷,这大半夜地闯进观溪院也说不过去吧?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喊人时,叶羡先开口了。
“宝珞,我可以进去吗?”
“……表,表少爷,大小姐她不在这屋,这是东厢房,小少爷的房间。”丫鬟瑟瑟道。
“我知道你在……你真的不想见我了吗?”叶羡无视小丫鬟,兀自道。
房里还是没有声音,他默默垂下了眼眸。“你怕了?”他淡淡问,分明没待任何情绪,可这话却让人觉得比也还凉,凉丝丝地,凉中透着无奈。
叶羡方才还坚定的心这一刻有些动摇了,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重来一世,他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她幸福罢了,让她平安舒心地过完这一生,再不要经历前世的坎坷波折。可她若真的跟了自己,这一切真的能实现吗?
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他比谁都清楚,可将来要面对的艰难险阻,他却无法预测。仅仅这两个月,为了自己的计划,他不是几次连个音讯都不曾留就消失了吗?他不是想给她留,他是不敢,他真怕哪一次道别就成了最后一次。
他会拼尽全力护她,他待她如生命。不,不对,他的命一点都不值钱,可她不行,他可以随时不要这条命,但是他要她安稳……
叶羡思绪再次飘回遥远的前世,眼前出现了那个将妻子送与的祥云穗子戴了十几年的人,即便随着时间的救援颜色黯淡得看不出本色,也磨得毛茬丛生,完全和他身份不配,但他还是戴着。这还说明不了他对妻子的感情吗?
其实盛廷琛一直都爱姚宝络,是他爱而不知自。上一世他不清楚他夫妻二人到底因何生了芥蒂,但这一世,盛廷琛已然面对自己的真心了,他应该会珍惜她的……
“吱——”门开了,宝珞淡然地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夜光下,她双眸莹莹,似漫天星辰都映在了她眼底一般,美得让人窒息,叶羡心底的防线坍塌,可他还是绷紧了最后一根弦,随她进去了。
“叶羡……”宝珞低唤了他一声,清越的嗓音透着干哑,许她也察觉了,抿了抿唇轻松笑道,“我们就这样吧。”
第99章 蛰伏
叶羡什么走的, 又是如何走的, 宝珞都不记得了,好似有意要抹掉这段记忆似的。
她以为换了个世界, 她完全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看来……还是自己天真了。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皇权大于天。
人生有畅意, 必然也有无奈,就看你愿不愿意妥协。
宝珞没办法不妥协啊,她还有家人呢。
打那之后叶羡再没来找过她,偶尔听闻他的消息,宝珞总觉得好似真的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但是, 他殿试她还是为他紧张, 她以为他真的会中状元,结果只是个探花, 不过在礼部的二爷回来说了, 殿试时他的表现完全不逊色祁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皇帝还是点了他个探花,有点让人唏嘘。
其实探花也不错, 只是宝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考状元,娶她。
宝珞自嘲地笑笑。就算他考了状元,他也娶不了自己了……
“姐,叶羡出事了。”清培看着正在剥核桃的姐姐道了句。
宝珞愣住, 蓦地抬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琼林宴上他喝多了,从马上掉了下来。”
宝珞还以为什么事呢,低头继续剥核桃。她是在给祖母剥,没有几天就要出嫁了,她想在出嫁前再为祖母做点什么。
“姐,你真不去看看他?听说他胳膊都摔断了。”
“不去。”宝珞一口拒绝,“跟我有什么关系。”
“姐,你真这么狠心啊?”
“是我狠心吗?他快为人夫,我要为□□,能随便见面吗!”宝珞塞了核桃仁进清北嘴里,“行了行了,你玩你的去吧,别在我眼前晃了!”
清北狠嚼了两口。“姐,你见过叶羡喝醉吗?没见过吧,他能醉到从马上摔下来,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吗?”
宝珞手顿住,盯着自己通红发肿的指尖良久,最后凉声道了句:“中了探花,高兴的吧。”
“姐!”
“不用你操心!”宝珞打断他,“就像你说的,他什么时候喝醉过,他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真的摔断胳膊。”
这话说得清北愣住,好像还真是这样。
瞧着自己是真的劝不动姐姐了,清北无奈走了。他心里实在闷得慌,跑去见了雪蚕,和她对饮几杯,感慨这世上为何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雪蚕告诉他,这世上不只有情还有责任,大小姐肩上的担子比他们想象得要重。
清北知道姐姐是为了这个家,可她也是自己的至亲,他宁可豁出去什么都不要也要姐姐幸福。
雪蚕淡淡笑了,“有您这话,大小姐很知足了。”
是啊,宝珞知足了,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祖母,有一个支持自己的弟弟,还有一个受人尊敬的父亲,她在乎的不是门楣,而是这些人,是他们之间的亲情。
他们那么可爱,宝珞怎么可能无脑到为了爱情放弃他们,她做不到。
然而对叶羡……
亦如他承诺的,她的这颗心也永远都是他的,不管未来命运如何。
……
眼看婚期将近,而西北也屡传捷报,西宁侯和祁将军势如破竹,西北边境暂时稳定,接下来由大同总兵坐镇,他们预计下月便可返回了。
这一走就是半年,可还是比预期要顺利得多,朝廷中不断有人上书为两人请赏,尤其是西宁侯,初战便立如此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