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服务员拦在了我面前,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让开!”我没控制住语气吼了一声。
“这……”说话间又有两个服务生快速赶了过来,拦在我身前,“这位小姐,是这样的,已经是凌晨了,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得负责你的安全。”
“我说让开,”我一把推开他们。
他们很快又围住我。
“刚刚有人……”我嘴里混乱不堪又心急恼怒地说着,用力推搡他们,“有人从这里出去了……你们让开……他走了……”
“没有人,”他们抓住我的胳膊,让我无法挣开,前台的小姑娘一边阻挡我一边说,“没看见有人出去,小妹妹你冷静点,你喝多了,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出了事我们得负责……”
“他就是走了!”吼完这句,我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缓缓跌坐在地上,眼泪开始止不住往外冒,“他真的走了……”
模糊中我听见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听见他含着怒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整个人猛地放松下来。
他没有走……
还好。
“大少爷,”那个前台的姑娘忽然放开我,低着头后退两步,“您……”
司空占径直越过她,曲一条腿跪在我身前,一把把我搂入怀中。
“你瞎跑什么!”他压抑着不安,抱着我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这么晚了你要跑去哪里?你喝酒了,知不知道很危险!”
我紧紧搂着他,闭着眼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别走,我不想让你走。”
“你说话啊!”
“对不起,”他声音低沉得快要听不见,“对不起,我送你回去行么?”
“你还是要走对吗?”我嗓子里溢出一声苦笑,“你骗我……你说你什么都听我的……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你要去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
他慢慢松开我,收起脸上的惊慌,整个人开始恢复冷静,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疲惫。
“美国。”
“几年?”
短短两个字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完整地吐出来。
“三年,四年,或者……”他偏了偏视线,“更久。”
“你不打算告诉我是吗?”我忍住哽咽的冲动,故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发颤,“如果我今晚没有追出来,你打算不告而别对吗?”
“……没有,”他重新对上我的视线,眼眶里漫着一层不太明显的雾气,他伸出手轻轻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本来打算今天告诉你。”
“那为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怕你……”他说得很艰难,“你说你不想再被我打扰……”
“那你今天压根就不该来找我。”
“我知道,”他嘴角也扯出一丝苦笑,“可我……想见你。”
“本来想单独找你,可我怕你会拒绝我。”
“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我已经说了很多句……不,这句话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真的很对不起。”
我一把推开了他,袖口在脸上胡乱擦了擦,站起身恶狠狠地俯视他。
“你敢走我就再也不会理你。”
“司空占,我不是非你不可。”
“什么狗屁朋友,你还指望我会乖乖等你回来吗,我告诉你你做梦,以后我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
“也许他没有你帅连篮球都不会打。”
“但他永远都不会抛下我,不会言而无信。”
司空占慢慢直起身,一双眸子里瞬间黯淡无光,满是颓败。
“这样的话……”
他无所谓地笑笑。
“我只希望你开心。”
他忽视掉身后司机略带着急的催促,拦腰抱起我起身走进电梯,对我拼命挣脱他怀抱的不满和抵抗充耳不闻,步伐沉稳地任我打骂。
我甚至一口狠狠咬在了他脖子上,很快他白皙的皮肤上渗出了几滴血珠。
这过程中他始终缄默不言。
他把我放在另一间房门口,递给我一张房卡,继续沉默,大概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而我抗拒无果后疲倦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司机等不住追上来再次催他。
没想到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被打破时我居然有点不甘心。
我看到他伤口处不断渗出的小血珠慢慢融在一起,沿着他修长的后颈流下来,弄脏他纯白色的衣领。
很奇怪。
很多很多事情,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想通。
那些撕心裂肺,惶恐不安,无能为力。
又或者只是件微小到可以让人随时忽略的事。
其实生活并不折磨人。
爱才会。
我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创可贴,撕开踮起脚贴在他流血的位置。
“什么时候走?”
他一顿,“五点的飞机。”
“走吧。”我退后两步握住了门把手。
“何三沐。”他喊我。
“嗯?”我偏了偏头。
“生日快乐。”
“嗯,”我没有转身,自顾自地点点头,“快乐。”
……
生日快乐。
我锁好房间,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生日快乐。
今晚听到了太多句生日快乐。
头好晕。
眼睛像是裂开了。
很困很困。
可怎么也睡不着。
我不知道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胃里传来一股刺痛。
接着就是恶心。
我捂着胃摸黑滚打地冲进厕所,跪在了马桶前。
想吐,却吐不出,胃里泛起的一股股酸痛折磨得我快要昏过去。
靠着厕所的墙壁不知道坐了多久。
原来我可以一个人地老天荒。
我活动了下麻木的双腿,跪在地上,然后撑着马桶起身,一个踉跄撞在了储物架上。
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死了。
我摸了摸额角,血沾满了手指。
我拖着又酸又麻的双腿步伐艰难地走出厕所,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湿纸巾,回到浴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把纸巾按在额角。
不一会儿就凝固成了一块血疤。
……
敲响隔壁房门时,我把外套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乔若愚揉着眼一件没睡醒打开房门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我额角的伤。
“……我操,”她一把把我扯进屋,扯下我头顶的帽子上上下下打量我,“宝贝儿你怎么了?”
“……没站稳撞桌子上了,”她脸上的担心让我伤口一阵发疼,“昨晚喝太多了。”
“哎我靠!”她砸了砸脑袋,有些懊恼,“我真要死喝那么多,都怪姓夏的……疼不疼啊?”
姓夏的……
夏眠昨晚烂醉如泥时那些破碎的语句……
原来如此。
我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儿,都结疤了,我们回吧。”
她飞快洗漱完,让我跟她一起去她家,非要给我处理下伤口,我拗不过她,又一想我要这幅鬼样子回到家里,我妈气疯了估计能让我的伤口对称。
“夏眠昨晚去哪了?”乔若愚拿起衣服,“要不要喊他一声?”
“他……”我犹疑道,“好像回家了。”
我想他暂时应该不想让我们看到他。
退房的时候前台那个姑娘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事,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怎么感觉她有点怕你?”乔若愚出门时悄声问我。
“可能我长得比较吓人?”我也悄声说,“脸上一道疤,□□老大什么的?”
“哎这不会真留疤吧?”她突然忧虑,摸了摸我额头。
“不会,”我看了一眼外面。
乔若愚随着我的视线看去,眼睛一亮:“哇靠下雪啦!”
我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一夜之间变了个样的世界。
有点陌生。
再也不会有某个人的身影。
空气里细小的雪花落在我额角的伤疤处。
冰凉的感觉让我暂时忘记了时不时传来的疼痛。
是啊。
下雪了。
是新的一年。
第十八章
我在乔若愚的出租屋,把那些嚼碎了烂在肚子里,以为早就被我消化了的陈年旧事翻出来重新感受了一次。
才发现某些感觉依旧真切得恍如昨日发生。
比如那年在酒店浴室从胃里蔓延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