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看个病难道要牺牲色相。
鸳鸯寨主:“你这衣服虽然破了些,但料子不错哟,这金丝绣得老巧了,哇噻,还有暗纹,嗯嗯嗯,这肯定不是彭城或是斗金县的,肯定是别的地方,”话音一落,就钉子似地盯在盛翼脸上。
难道,她看出来了,自己来自朝华。
现下官兵围寨,她是不是怀疑自己什么,盛翼脑门上的冷汗都要蹦出来了。
这都要怪自己,一天到晚就喜欢这种花呀金呀的华贵衣服,穿得像个花蝴蝶似的,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鸳鸯寨主:“来人。”
盛翼两脚抖了起来,眼睛朝六郎那边瞥了一眼,尼玛,脸含微笑什么鬼,还有同情心没。
鸳鸯寨主一挥手:“去把我那两箱衣服拿过来。”
画风好像有些不对。
几个小弟跑得热火朝天,把一个黄皮箱子往鸳鸯寨主面前一扔,鸳鸯寨主咔嚓一声打开了,花花绿绿的一大箱衣服露了出来。
“盛神医,你挑几件,要不,你全要了都行。”
这迷死人的温柔微笑,是要把人都沉溺进去么,盛翼心里突地炸开了一把烟花,不用说,这是医药费了,真是的,给个医药费都弄得这样恐怖,不愧是寨主。
盛翼谦虚起来:“其实吧,我只是一心治……”
鸳鸯寨主扭扭捏捏起来,脸面慢慢红了。
盛翼的话顿住了,脑子里猛地闪现一个小说大纲,一个女魔头劫持了一个医生,然后娇滴滴地举着刀:“人家少了一个压寨相公,你同不同意嘛!”
盛翼嘴巴都抖起来:“不,不……”
鸳鸯寨主脸色一变:“……什么不不不的,不就是想换你身上那身衣服么,怎么这么小器。”
盛翼:“衣服!”
鸳鸯寨主一挥手:“不同意就算了,去,领他去后面看病去。”
走出大堂的盛翼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六郎一阵抱怨:“人家不过是看中了你身上的衣服而已,你就给她嘛,哎,惹了她生气,几天还哄不好。”
盛翼:“闭嘴!”
这哪里是一件衣服的事,这是一个单纯霸道少女和一个复杂温柔青年之间的代沟问题。
六郎摸了摸头,领着他往寨子后面去了。
寨子后面是一个大平地,两旁林立着十来间房,盛翼展眼一瞧,就愣住了——只见一块不大的平地上,或站或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几乎是密密麻麻的人,两旁的房间房门大开,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而这些人,个个面容憔悴,有衣衫褴褛的,有蓬头垢面的,也有略显整齐的,看起来,就像逃难的灾民。
盛翼回头朝六郎一瞧。
六郎搔了搔头:“当时淇水改道,水淹过来的时候,他们跑得过的就跑了,黑风寨是山上,正好避水,当时寨主就把寨门打开了,接纳了他们,所以……”
不知为什么,盛翼心里一暖,伸手打断了六郎的话。
“摆桌子,拿椅子,”盛翼简单地说吩咐了一声,随便找了个空地。
六郎马上把桌子椅子搬了过来。
盛翼敲了敲桌子:“排队,看病了,”看着人群一下子排成了两条龙,突地想起什么,一转头:“六郎,你们这里有药、银针没有。”
六郎想了想,也没回答,一溜烟不见了。
盛翼:“……”
“第一个……”
到第三个的时候,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过来,盛翼一搭脉,眼睛一翻:“没事找事吧,呆一边去。”
“盛兄,给别人看得,给我看不得,什么道理。”
盛翼咯噔一下,抬眼一瞧,一张娇嗔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猛地一箍,一攥,一阵风似站起来,往一旁掠了过去。
“你丫的怎么还没死呢,啊,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不怕我踹死你。”
廖花洲连连后退,到差不多背抵着木墙了,才扭扭捏捏地说:“这不是怕你有危险么。”
盛翼抓住他胸口朝后面一撞:“呵,你也知道关心我。”
廖花洲哆嗦了一下:“痛痛痛,我不关心你我还能活着么!你那位叶大人能放过我么!”
听到叶云寒,不知为什么,盛翼手下就是一软,松开了,指着廖花洲的鼻子:“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廖花洲反手朝背上揉了揉,呲牙咧嘴地说:“什么呀!”
那边有病人喊了声:“神医,快点呀!”
盛翼伸长脖子应了声:“等会,别打扰,正在研究病情呢,”一转头对廖花洲道:“送信,给叶云寒送信。”
廖花洲没作声。
盛翼跟着就踹过去:“你丫的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呀,把黑风寨摸清了,画张地图,送下去给叶云寒。”
廖花洲不敢喊痛,哦了一声,盛翼回过头看了看那些灾民一眼:“把灾民的事情也告诉他,再问问他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没,去!”
山上的时候不敢见他,现在,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还是告诉他妥当一些,万一出什么事,也好备个案。
廖花洲走的时候,盛翼问了问曲游春关着的地方,又吩咐了一句:“寨前大堂左手边有一条下山的路,是悬崖,没人拦着。”
廖花洲又哦了一声,人就隐没在灾民中间了。
六郎飞奔而来,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哗啦啦往桌上一放,药,针滚得到处都是,盛翼看了看:“整理一下,帮忙发药。”
第48章 滚下来
灾民确实有点多,盛翼和六郎从上午忙到中午一直到下午才稍稍忙完,盛翼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心道,总算可以缓一缓了。
六郎将药一收,拉着他:“走,到前面去。”
盛翼一愣,茫然地问:“什么?”
六郎:“寨主让先看灾民再看自己人的,自己人还在等着呢,孙二娘病得最厉害,脚都直不起来,咱们快些过去。”
盛翼:“……”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咕噜噜,肚子里传来十分合时宜的应景。
六郎一拍脑袋:“呵呵呵,看看看,都忙忘了,中午咱们还没吃饭呢,咱们到厨房看桂花叔还有什么剩下的没。”
盛翼:“……这么招待本神医的么,不是说好的满汉全席么,我不挑的,什么珍珠丸子虾子汤,海参鲍鱼煨土鸡都行!”
六郎:“……”
确实不挑,为了自己那几条鱼十八般道行都用上了。
不过,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盛翼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嘴巴快咧到耳角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下,我的习惯是要睡午觉的,虽然过去了,但还是补一下下,饭么,醒了吃也可以。”
六郎想了想:“跟我来。”
屋角屋后,绕得盛翼差点一头载在地上的时候,六郎把那小门木一推,一张一人宽的床就卡在小屋的中间。
盛翼也不管这房子是有多简陋,自己身上是有多狼狈,总之,像沙漠渴极的旅人遇到水似的,猛地往床上一扑,不动了。
昨晚野地里混了一夜,今天又忙了这多半天,他的身子又一直在富贵温柔乡,不累才怪。
六郎吓了一跳,上前推了推,死猪似的,他叹了口气,回身掩门,去厨房桂花叔那儿唠嗑拿菜去了。
盛翼昏头昏脑地睡了半响,终于咸鱼翻了个身,醒了。
倒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六郎端过来的饭菜吸引的,当然,还有一道奇异的目光,来自于那位忐忑的廖姑娘。
盛翼一骨碌爬起来的时候,正对上廖花洲苍白的脸。
盛翼就见了鬼似的一抖:“让你下个山,你往脸上擦粉作什么!”
廖花洲:“……好看呀,去,擦什么粉……”明明站了半天,却像刚从叶云寒那儿过来似的,拍了拍胸口:“你的那位叶大人,可真是吓死人了,我告诉你,再怎么样,不能叫我和他碰面了,如果再碰面,我真的会死。”
盛翼吓了一跳,朝他身后看了看,又开了门,鬼头鬼脑地看一看,埋怨道:“你以为是菜市场呀,真想死呀,去呀,不拦着。”
廖花洲一屁股坐下来:“好了好了,人家六郎早就出去了,你睡成这样,他好意思在这儿盯着你呀,也就是我有这闲心。”
盛翼白了他一眼:“你还是把你那闲心收起来吧,快说,叶兄有什么口信?”
廖花洲慢吞吞地从身侧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眼皮抬了一下又沉下去,语气迟疑:“你慢点看,不要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