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曼丽的女演员随后说:“大家都很喜欢埃隆苔象征嘲弄和虚荣的婚礼白纱,所以后来我们商讨后把它放在在主海报上面。我们原版戏剧中的婚礼场景其实有两个演埃隆苔的演员。当舞台上的埃隆苔和曼丽因为被拉到了错误的下车地点而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舞台正对着的通往剧场外面的大门会轰的一声打开,另一队人声势浩大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往两边的观众身上撒卷筒纸花。扮演记忆里的埃隆苔的演员就和丈夫挽着手走在后面,加上鼓风机的效果能吹好几米远,直到他们上台才关上门。那时候埃隆苔就把白纱花环一解,拿在手里,效果是非常惊人的。演完之后这个演员就会把套在外面的白色长袍脱下,里面就是和刚刚舞台上那个埃隆苔一样的衣服,至此她就负责后半段的表演了。不过这里的剧场太大,又分了好几层,所以我们做了相应的改动,说实话有点可惜。”
几个演员大概在剧团里处的久了,非常有默契感,一个说完下一个就接着说,内容丰富而各不相同。大家都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程姜睁大眼睛看着,把他们的话在头脑里滚了一遍又一遍。这不是冷湾能创造出来的东西。《返乡》中的艺术手法,还有更多的他无法描述的东西远远挂在高处,显现出云雾后的奇景。他的心绪如麦浪般翻涌。
程姜想:
原来这才是戏剧。
他感到心脏里有一小部分苏醒了。
*
问答时间看似很长,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演员等观众场内安静下来,实质的内容并没有多少,但程姜全记住了。大家一出剧院就各走各路,而魏家兄妹按照事先说好的把程姜和林穗梦搁在一个可以直达他们各自小区的公交车站,也都走了。
下车前程姜旁若无人地神魂恍惚了一路,直到被林穗梦拉下车才堪堪恢复了正常,向车里的人道谢道别。
林穗梦开玩笑地埋汰他:“你傻啦?跟丢了魂儿似的。”
程姜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单肩包带。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着,后面就是刚刚看完的《返乡》的海报,分别等不同的公交车。忽然林穗梦正色道:
“小程,你说你以前在剧场工作过是吗?还导演过戏剧?”
程姜正兀自发呆,冷不丁听见她提到这个,显得有些慌乱。
“不,不一样的。”他说,“我以前做的……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那没什么。不管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吧?排演编导舞台剧什么的?”
程姜没弄明白她的话题到底是往哪边去的,于是只是云里雾里地看着她。林穗梦只当他是默认,趁着公交车没来,快速说:
“是这样的。我和我们今天来的另外六个人目前在想着组建一个业余剧团,不是正式的,性质跟大学里的学生社团一样,弄着好玩的那种。你要不要加入?不用有压力,其实就是我们闲的没事闹着玩的,周末的时候就在我家里,很方便的,你可以帮忙写剧本和导演什么的——”
程姜被她机关枪一样的说话速度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不管怎样也算是在冷湾的小破剧场工作了好多年,加上刚刚看了一场震撼人心的表演,此时也是心情激动,很想答应她。
但他随后立刻清醒过来,为难道:
“我的小孩还不到两岁,我可能没法……”
“没事没事,场外指导也行,我们大概排完了之后你来看一眼提提意见也行,只要你点头加入进来挂个名就行了!我们现在主要是想请一位“大人物”——其实就是我的一个阿姨,她年轻时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来坐镇,但是她一直当我们是胡闹,要我们凑到十个人才肯考虑。你来不来?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程姜被她弄得十分迷惑,一时没明白这究竟是“闹着玩”还是她想稿一点正式的东西。如此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确实也不会干扰到他太多的时间,于是终于点了头。林穗梦高兴疯了,站起来原地还跳了几下,才在程姜难以言喻的目光中理了理迷你裙,重新坐了回来。
“现眼现眼。”她毫不在意地一挥手,“不过说到这个……你现在还是在家里上班呐?”
“是啊。不过明年这时候……”
“我跟你说,”林穗梦又站起来往远处眺望了一下,见她要做的公交车已经在路那头冒出了一点影子,赶紧坐回来继续道:“我最近在准备跳槽,自己开工作室去。我去交接的时候听他们说里面现在在进行部门调动,翻译这个版块的内容好像要取消了。”
程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对,就是你想得那样。”林穗梦一看他就知道他听明白了,“他们肯定还没告诉你,因为我打听了一下,据说还在讨论中。不过据我对上面的了解来看,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所以你啊,要找下家就赶紧找,正好你也有工作经验了,说不准能找个更好点的。要是有时间你再考个翻译证什么的就更好了。”
“翻译证?” 程姜之前唯一知道的证就是毕业证和教师资格证。
“对对对,叫CCTV还是什么来着?我不是专职这方面的,知道得也不清楚,不过你网上一查就有。考出来的话,好像帮助会很大的样子?”
林穗梦说到一半,要坐的车正好到站了。她赶紧把卡拿出来,上车前最后对他喊了一句:
“反正你要早做准备!”
程姜做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嚷嚷,只能对她挥了挥手。公交车很快开走了。林穗梦的声音又扁又长,直到公交车开走,仍然在空气里游动着回荡。早做准备,程姜想,翻译证?陌生的名词,他看着车彻底远去,好像从剧场里带出来的、近几个月刚刚升起的飘飘然从身边远去了。
舞台剧结束,他到底还是要费心继续生活。
正如林穗梦所料,一个月后,程姜合同到期,因为社内部门变动而彻底脱离庆石杂志社。
要不是她的提前示警,他差一点第二次沦落成“无业游民”。
作者有话要说:卷2 完
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辛苦了。
(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愿意也给我写上一两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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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整篇文,自认为卷2 是写得最不好的一卷,大概因为地位处于尴尬的过渡章(?)情节很平,多数都断断续续的,可能不是特别令人有继续往下看的欲望。
不过熬到第三卷就是胜利对不对(笑)
第三卷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部分内容,期间戏中戏《湖中女人》完结,情感发生冲突,小程彻底完成他的人物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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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 SHINES RED(血色月光),敬请期待。
☆、chapter 30
戴白色棉布口罩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进入自行车道,两分钟内超过了一溜正堵在一起的四轮小汽车。
他的自行车是最简易常见的那种公共黄色漆皮款式,大梁上牢牢固定了一个可拆卸的,自带安全带的塑料儿童座椅,在一群面貌正常的公共小黄车中间显得格外显眼。
他拐进一条小街,停在一小片颜色鲜艳的小平房前面,把车暂时锁在门口。
“请登记。”门卫说。
年轻人从卫衣里面掏出一张他挂在脖子上的简易出入卡。
门卫拿起来识别一下,收回了登记簿,开门放他进去。
门内是一个小院子,两边各有一处低龄儿童娱乐设施。左边是一个有点像半球形蜘蛛网、可以让小孩攀爬进出的架子,右边则是有好几条滑道的塑料滑梯。设施后面就是一小条粉白色的建筑,特意被粉刷成童话城堡的颜色和图案,连窗户都画上了尖尖的框。
程姜熟门熟路地走进右侧第二个教室。
教室门口有一块红色的牌子,上面特意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了两行字,上面是“童心幼儿园”,下面是“小小班2号”。
他把脸上的口罩拽到下巴上,活像个刚给人看完牙的大夫。
城市街道的绿化很好,凡是宽些的马路两侧都植了整排整排的树。然而植树者起初大概并没有顾及太多,只考虑到了“生长快,寿命长,耐旱耐盐碱,树形雄壮,叶冠优美”,因此造成了四月飘雪的奇景。
“什么奇景不奇景的。”沈霁青却对此习以为常,“不只是这儿,全国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