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他,他却趁老师不注意塞给我一瓶牛奶。
周槐比口型,让我记得喝。
我和李知岩笑嘻嘻勾肩搭背走远,其实我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周槐头发泛棕黄色,眼睛比星星亮。
李知岩说他长得真好看,我说放你妈狗屁。
早读语文老师布置任务,让我们背柳永的词,她第二节 课要抽查。
李知岩和王艺叽里呱啦乱背,我翻开书又骂骂咧咧合上,读都读不顺还背个几把。
牛奶在桌角淌水,水珠沿路流到王艺凳子上,他“卧槽卧槽”大惊小怪拿纸擦,回头盯着玻璃瓶若有所思。
王艺问我是哪个姑娘送的,真有心。
我问他有心在哪儿,他撇撇嘴,说我是个渣男。
“你傻啊,这一看就冰镇过,她又不可能随身带冰箱,所以肯定是卡点买的。”
我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逻辑不通的解释,建议王艺滚回一年级再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争取学会说话。
第二节 课我背不出来的后果是站在教室外直到上午放学,中途大课间李知岩拿黄瓜薯片慰问我,我不喜欢吃黄瓜味,青柠味多好吃啊,李知岩脑子进水才不买青柠味。
“哎哎哎,你啥时候和周槐熟的?”李知岩的脸委屈成丑橘皮,“你跟我情敌走得近,还把不把我当兄弟。”
我隔三差五就要怀疑李知岩不是他爸妈亲生的,一个在山西挖矿起家的黑心煤老板,一个坐拥六家洗脚城的女强人,除非基因突变,不然任何医学原理都解释不了李知岩喜欢唧唧歪歪的毛病。
“你最近是不是熬夜打游戏?”他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并没有黑眼圈。
我日,这镜子居然还是梦幻城堡的,多没脸没皮才会从李知涵小妹妹的芭比公主箱里偷东西用。
“如果你没打游戏,为什么脑子里会有王者峡谷?”以李知岩的智商显然没听懂,迷茫地看着我。
“给爷爬。”
我用膝盖轻轻顶他的屁股,把他怼回班里。
李知岩是我最最喜欢的亲亲小怂包,狗皮膏药似的黏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我永远不会想和他做爱,但会想晚上抱小熊似的把口水流到他身上。
如果周槐敢惹李知岩,我就让周槐给我买五百二十瓶牛奶,再揍得他满地找牙。
额,一中不是郑州一中嗷,郑州一中是个巨巨巨好的学校,不会发生我写的故事。
第5章
周槐给我买的奶难喝得要死,像加了一吨工业糖精的腌香蕉泡到注水牛奶里。
我扔给王艺,他是上海人,口味甜喝着习惯,等他喝完后我洗干净玻璃瓶从楼下挖苗做了个半死不活的盆栽,养在窗台边期望它野蛮生长。
说起来王艺也是奇葩,去年他转学过来自我介绍时我还骂他全家傻逼,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在孩子上高中时把户口从上海迁到河南。
那时候我们跟他不熟,看他躲在柱子边哭得死去活来特好笑。
李知岩善心发作问他为什么哭,他呲溜鼻涕,抽噎着说他在上海从来没五点半起过床。
我觉得他太有毛病,于是劈头盖脸揍了他一顿。
我说,就你他妈的娇气,地级市多少学生四点起来背英语,没日没夜换高考六百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了上海户口就往死里学,河南快一百万考生不差你一个。
可能人多少都有点受虐倾向,后来王艺拿着一百四十六分的数学卷找我,眼巴巴地问可不可以和我当朋友,我破格让他当我身边的牛皮糖。
再后来,他放弃物理竞赛的机会和我选了文科,成了升级版牛皮糖。
“五谷渔粉!你是猪!”“麻辣香锅!你才是猪!”王艺和李知岩这俩小学鸡本学期第一百九十七次因为中午订外卖吵架,总共一个半小时午休,等他们吵完黄花菜都凉了,我让他俩猜拳,布对剪刀,李知岩赢了,中午吃麻辣香锅。
等外卖的功夫我们仨闲聊,李知岩情商忽然掉入马里亚纳海沟,问:“你的锁骨被蚊子咬啦?”
我翻了个白眼:“摔的。”
“你谈女朋友了!”我发誓王艺喊得隔壁班都能听到。
“哪个班的?高一高二高三的?漂不漂亮?”李知岩使出连环炸,比他自己谈恋爱都开心。
“谈你个头。”
我弹他脑壳,“我妈那么漂亮,我看得上谁啊?”“啧。”
王艺眼珠子转来转去,他说了好几个名字,都被李知岩抢先否决了,他说她们不好看,邢媛最好看。
呕。
我好想从四楼把他推下去。
很快李知岩的手机响了,我们仨拿起黑色塑料袋往宿舍楼后的栅栏那儿潜伏骑手小哥熟练地绕过电线把餐盒递给我们,感叹高中生真不容易。
说实话食堂做饭挺好吃的,只是我们懒得挤,不存在容不容易。
我和李知岩打打闹闹,王艺突然见鬼似的按我们蹲下,食指竖在嘴前发出“嘘嘘”声,我说你这是催小孩儿尿尿呢,他“哎呀”一叫,隔着栅栏指街对面的男女。
周槐和邢媛。
离得太远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肉眼看到的是邢媛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含羞带怯,捧着奶茶时不时往周槐肩膀上撞,周槐怕她摔了,任由她靠来靠去,俩人碰碰车似的越走越远,他们站过的树荫瞬间变成太阳地。
如果不是李知岩歪在地上哭,我不会有感觉,甚至想问问王艺是什么体质,为什么每次他俩暧昧都能被他撞见。
可是我的小废物哭了,我得打他骂他安慰他。
王艺蹲在栅栏边吃完午饭,我和李知岩吃不下。
太阳真歹毒,晒得我眼睛发酸。
*****
我,丘熠,世界第一牛逼。
校门口公屏上滚动的红色名字终于被换下,丘熠取代周槐,寻衅滋事替代数学竞赛。
教务处快马加鞭印出关于我的处理通告,恨不能人手一份引以为戒。
傍晚全校循环播报我的“光荣事迹”,教导主任亲自上阵,遣词造句铿锵有力,他肯定希望喷在话筒上的唾沫星变成炸弹把我轰成筛子,我把周槐打得鼻青脸肿胳膊脱臼,送到医院检查发现右手软组织挫伤,半个月不能大量写字,鲶鱼气得面红耳赤,差点儿犯高血压,指着我鼻子骂得狗血喷头。
“下星期省化学竞赛就要开始了,你让我们学校怎么办!你有没有集体荣誉感?你这种人以后到社会上只会被万人唾弃!”操,我又不是没给周槐机会,他自己不抵抗不还手,怪不了我。
李知岩胆子比芝麻绿豆小,失恋哭,见我打人哭,看到通告又哭,他打电话给他爸,求他爸拿钱摆平这件事。
“丘熠你太冲动了。”
“还不是因为你个小傻逼。”
我收拾书包,王艺默不作声帮我搬书,班主任在门口喋喋不休口若悬河,翻来覆去就是“好好反省”、“改过自新”那几句,和监狱的说辞差不多。
我不理他,跨出门槛没多久他叫我回来,我以为他还没说教过瘾,刚准备迎接枪林弹雨,回头间看见周槐贴满纱布的脸。
我站在走廊尽头,隔着三十步的距离和他对视,灯忽闪忽闪的,偶尔照亮地上的奶茶印,他伤得真的很重,包得像猪头。
他见我不动,于是走过来说:“我很疼。”
如果放在平时我绝对会说活该,可是我现在舌头像被揪住打了个中国结,我打了他,也知道他疼,我试着张了三次口,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行了行了,别装可怜,我都受处分了你还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怎么,我像被抽空面对周槐的底气,几乎落荒而逃。
我躲避,他就用力抓住我的胳膊,迫使我继续看他,我别开脸,他就在亮灯的办公室前把我按在墙上亲,撕咬嘴角交换鲜血,我俩像两条在阴沟里缠斗到至死方休的泥鳅。
神经病。
“听说我。”
周槐嘴上沾血,比女生涂的唇釉好看,“今天是我主动让邢媛带我去奶茶店……我想给你买杯奶茶,又怕你不喜欢……你别生气啦,是我不好。”
周槐到底是什么脑子有问题的臭傻逼,我把他打得遍体鳞伤,他还要我别生气。
他说周围没有花店,买不到玫瑰花,只能为我买一杯玫瑰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