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召伯先生家书(42)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因为又被母亲家里的黑八哥骂了“王八蛋”,单志宁掐断了黑八哥的脖子,将之拔了毛,丢进了母亲新做的肉骨茶里。

“家乡”二字是母亲的血液、肤色、发色,与本能。母亲不记得眼前的就是亲儿子,不晓得被稚子掌掴的屈辱,也不晓得黑八哥的踪影与死活在何处。却还记得南洋菜该怎么做。

单志宁是专等着母亲做的肉骨茶煮开沸腾,就冲过去一口吞下,以自惩罚的。

他裹着烫伤的口舌与食道,跑出了后厨,隔着一道承重墙给母亲跪拜下来。

而母亲呢,在这一瞬似乎是清醒的,不然她的眼泪为何会滴进肉骨茶里?

鼻腔里喷处的气息都是母亲做的肉骨茶味,因母亲的养育而能活着喘气到如今的单志宁,恨不能立即就为母亲出气去。

自己手里的兵马一定比方达曦的多,可设或与高精尖的侵略军打城市战,这就是在平京城百姓的死路上,吹送丧号子;设或反过来与方达曦联抗侵略军……可自己已算计过方达曦太多,方达曦对自己的信任与甘心情愿,又能还剩几分?

单志宁脚下的路是直的、通向前方的,可“前方”又在哪儿?

次日,单志宁的游移被迫迎刃而解——老莱女的脖子被拧断了,躺在单志宁的后院。

天上下了蜂蜜水,单志宁怎么甩身子,都洗漱不清净了,此后他的前方只剩一条道。

沪城与平京已达成协作,方达曦与官员们同在政室厅商议支援平京事宜。

一个下午过去,大家的脸都成了刚出锅的油饼,却总没从谁牙口里嚼出个可口的法子。

方达曦想着,设或去看沪城大爷大骂十字架抢了教堂的风水,都比政事会议要来的有章法。

方达曦起身揉了揉快要镶进椅背的腰。他心里陡然有了预告,走了几步去窗口,也果然瞧见阿西正站在路边,朝自己这里看呢。

二人都没想到真能在这时看见对方,因此都笑得顶不好意思。

将晚的沪城降下雾,阿西的衣服上都浸出水渍,也不晓得他钉在这里多久了?

方达曦有意下去找阿西,却被阿西摇头阻拦了。方达曦又走回桌前,撕了一绺文件纸的页脚,往上头写了几个字,从窗户口给阿西扔了下去。

捏成指甲大的纸条从空中往自个儿身上落,阿西怕它还没落进自己手里,就跟雪花似的被风吹跑了。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这时顶着急地当街跳接起来。

打开一瞧,三个字:“你好啊。”

阿西不晓得该怎么告诉方达曦,自己很欢喜,抬头再去瞧眼前人,想叫他从自己的眼睛里读到心里的意。

方达曦读到了,拿唇语回馈了阿西的眼睛,他叫阿西回家等他。

直到了半夜,政室厅的会才终于散。

方达曦失窃似的赶忙往外走,却在政室厅的大厅撞见阿西正坐着读那些早过了期的战报。想来,他这是等得实在百无聊赖了。

阿西的“等”,令方达曦觉着原本开了一百多盏吊顶灯还是昏暗的政室厅,成了黑白颠倒的青天白日。

心上人真就是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星星。心上人总是还没进屋,才一脚跨上门槛,屋内就极具了光泽与明亮;设若心上人后脚一走,屋内的光就要被带走,屋里只剩个无可如何的黑影子,粗鲁地抹去了世间明媚。

方达曦:“又过来的,还是就没走?”

阿西:“回家也是等,索性省点腿脚。谈的怎么样?”

方达曦:“出去说。”

这仗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打到沪城来了。因此,沪城的百姓半夜还敢在外头兑金条。大家都在慌慌张张地忙活、铺后路。

只有一对老夫妻手牵着手瞧沪城的夜,仿佛一切是如新,一切是太平。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和愈加热闹的“欢”,真叫人误以为,世道安又遂,金条换得真多余!

阿西:“他们俩瞧着真好。”

方达曦:“咱俩不也真好?”

阿西瞧了眼周遭的人群。

阿西:“方市长,要不是外边人多,我也想手牵着你走。”

“叫揽晖!我更想这么着!”方达曦掰过阿西的脑袋,香了他的嘴。也没管谁看了,谁没看。“你还躲?过来!”

阿西:“一点儿不怕被人说?”

方达曦:“我怕什么。谁管得着我?谁也管不着我!哦哦!你管得着我,就你!”

阿西:“我不管着你,我就陪着你。你们谈的怎么样?还没说呢。”

方达曦搂着阿西往家走着。他们俩相互伴着,心里有着着落,因此比单志宁晓得“前方”的路在何处。

宋戈和方达曦的配车都跟在后头,宋戈瞧着他们,还能急忙撇个脸,不多看。配车司机是真不好避开,手里抓着方向盘呢,眼睛哪好总往车顶看?

方达曦:“跟他们谈个粑粑!今个就是照个流程,给他们做做样子。我哪儿能听他们的道理,我都没讲过道理!”

阿西:“那单志宁呢?”

方达曦:“瑜亮二虎已矣,两军协作,他手里的兵是比我多,想做东。”

阿西:“这时候还想这些!平京城已是死城,他身边也没个人劝劝。”

方达曦:“就是赶上这时候,他才开始想这些了。执月,其实,这世上是没人能‘听劝’的,大家最后选的都是自己想做的那件,还顶不清醒地误以为自己挺‘听劝’的。”

阿西:“那不听劝的兄长肯给单志宁让出去么?”

方达曦:“叫揽晖!本来么,这当口,他想要什么,我要能给,也就给他了。可他不该不客客气气地跟我打商量。当我是圣诞老人呢?还轮不上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还有一项最重者,到了这时候,还想着拿手段胁迫强压我一头,而无管其它,那他就绝无当好这个头的可能!想吃葡萄,却说“什么?我只想吃葡萄,不想管葡萄叶上的蚜虫”的,都是顶混蛋的。我再是混蛋,可也没封顶字呢!”

阿西:“明白了,单志宁那里的燎原火,还差一阵从咱们沪城吹过去的风。”

方达曦:“他不想给的,我有的是法子弄到手。不说这了,叫我啊,执月。叫揽晖啊,我都等到现在呢!”

阿西:“在哪儿叫?”

方达曦:“又勾引我!方执月,你可真是坏出水了!”

阿西:“哪儿出水?”

方达曦:“回家!回家咱立即给你答疑解惑!”

方达曦拽着阿西到家时,特意放声说笑,好叫吴嫂听着放心。

沪城的太平是失了准头的保利钟,没个准信儿。因此,保利钟的钟声也再不能如期催促方达曦与阿西,还能像从前似的按时归家。再自阿西的撞桥墩事件后,只要方达曦和阿西在自己睡下前还没归家,吴嫂的房门就一定开着。她人也一定是头朝着床尾,半醒半寐,好及时听见他们两兄弟回家的动静才放心。

阿西走过去跟吴嫂说了几句宽心话,把门儿带上嘱咐她安心睡。方达曦在一旁瞧着,这下子倒不急着把人往楼上拽了。

方达曦:“哟?什么时候开始有凡人味儿了?执月,等时机合适了,咱们俩去趟北边的红螺寺吧?那里不是有两棵千年的夫妻银杏,咱们去拜拜?”

阿西:“不去,我永不会去。”

方达曦:“怎的了?”

阿西:“与其拜那些遥不可及的神明,还不如拜你和我自己。凡事做到尽心尽力,我和你就散不了。”

方达曦:“你倒务实。那你不如嫁我,这多务实!”

阿西不肯搭茬了,低着头兀自上了楼。

方达曦的心因此弹到了嘴里,还顶害怕,想着自己约莫得罪了阿西。阿西也是个男人,要他“嫁”给自己,是要伤他自尊的,该是自己嫁过去才对!

方达曦不定地盯着阿西的背影瞧,想着怎么才能将这档子事滑水似的给划拉过去。

阿西:“你有多少钱?娶我的嫁妆能填得满咱们的九道江么?”

方达曦的心是猛虎下山,终于宽阔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跟上去,搂着推着人往房间走。

方达曦:“我的私产填得满九道江,我也能填得满你,这是真巧,也是我本事不小!”

大略又过了半月余。

昨晚的政务机要忙到狗都醒了又睡,方达曦摸搜到床上找阿西时,已经累得还做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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