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永的脸色依然不畅,乔纪维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钱大永闷声闷气地走到外面,翡翠给乔纪维使了个脸色,跟随钱大永走了出去。
钱大永一直在前面走,翡翠在后面呼叫:“大永哥,大永哥……”
钱大永听见呼喊回过头去,翡翠方停下脚步,先喘了会气,才说道:“大永哥,如果我们少爷说了什么话,还请您多担待。他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也骂过我,但睡一觉就没事了。”
钱大永听完点了点头,但余怒未消,他本想把两人吵架的缘由向翡翠交待清楚,让她评评理,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皮一眨,向翡翠道:“我浇白菜去了。”
“大永哥……”
翡翠还在呼唤,只是钱大永已走远。
看到钱大永远去的背影,翡翠面露忧色。此前在王府时乔纪维被嫡出的两个兄弟欺负,嫡母在暗中助纣为虐。乔纪维白天被大哥打在夜里屈膝坐在床板上哭的场景她仍旧历历在目。还是十二岁的小女孩的她也气得眼角涌出泪水。
如今已过了三年,翡翠可不希望她的少爷再受委屈。如今在钱家翡翠明白钱大永是个中心人物,钱母虽然平日里也爱找乔纪维的麻烦,但她也可以与钱母杠,始终不足为惧。现在如果钱大永和她少爷的关系处得不好了,日后她主仆二人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好在钱大永这人没什么坏心眼,翡翠想这两个人只是有一点小摩擦,两人交完心后应该就会冰释前嫌了。
她又烧了一些温水倒进了猪圈的石碗里,小猪还是夏天养的,乔纪维此前总是喂给它们玉米或者豆子,这些食物比起别人家喂给猪的野草,营养物质的丰富程度简直不是一个数量及的。所以这四头猪长得贼快,到如今已经有半个成年猪那般大小了。而且看着白白胖胖的,膘也挺壮实。
翠花随后又在院子里撒了一把玉米,拿来喂鸡。接着进了正屋。
乔纪维这时还在捡染色药草,翡翠悄悄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少爷,刚刚大永哥咋那么生气?”
乔纪维没好气:“谁知道他脑袋里缺了哪根筋?他这火来的莫名其妙。”
钱大永这时已经浇完白菜回来,把水桶搁在了墙角处,朝着正屋走去。突然听到了主仆二人的悄悄话,钱大永想一听究竟,慢慢把身子踱到了窗口处。
翡翠道:“我看大永哥生气也不是没缘由的,您啊就说两句好话给他服个软,兴许他的气就消了。”
乔纪维抬起头正眼看着翡翠,回答的声音尤其大:“凭什么让我让步!明明是他的过错!”
钱大永站在外面身子一抖。
翡翠道:“两个人吵起架哪还分谁对谁错,看看你俩,争对错谁还占了便宜?不都是一肚子气。少爷你和大永哥又不是三世的仇人,让个步又不能要了你的命。”
翡翠的话让钱大永很受用,但接下来的话可让钱大永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乔纪维道:“他啊简直就是头傻驴,平日里帮人家干事我虽然看着不舒服,但也不管。现在在这件事上还向着别人……”
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外面的异相,乔纪维忙停住口,随手拿了一把扫帚朝着窗户扔去,“有胆子听,咋就没有胆现身!”
翡翠只看到匆匆而出的钱大永的身影,不由得扶额。自己本想和稀泥,到现在怎么又让事情恶化了。
钱大永这一次跑出去一直没有归家,一直到太阳垂西,钱母自外面归来,钱大永还是没有出现。
钱母一归家便张罗着做晚饭,今晚做的是蘑菇汤,到如今蔬菜渐少,新鲜的越来越少了。乔纪维还真不太习惯这日子,但也毫无办法,毕竟这是在明朝,运输业远远没有现代那么发达。
直到把蘑菇汤端上桌钱母才发现钱大永没在家,“大永呢?”钱母随口问。
翡翠不敢说实话:“大永哥出去了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乔纪维此刻把鸡蛋全捡到了翡翠碗里,正要拿起筷子开吃,不料听钱母道:“哎哎哎!饿得发昏了咋的,就不能等等大永。”
乔纪维放下碗筷,将身子靠在椅子上仰面朝天,看不出喜怒,翡翠不太饿,也放下了筷子。
三个人等啊等,碗里的蘑菇汤的热气渐渐不再往外冒,天一点一点得泛起黑,钱母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见乔纪维和翡翠仍旧坐在桌子旁等钱大永,也未见埋怨。钱母心道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被人牙子拐去,可能只是出门误了时辰。
于是开口道:“不等他了,吃吧。”
乔纪维眯起眼,还是没有动筷子。钱母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透了。随后尴尬地笑了笑,“我再去热热。”
第40章
夜色已浓,四周一片死静。时有冷风袭来,衬得夜色更为凄寒。
一道挺拔黑影推开钱家的房门,双脚一前一后踏了进来,正是钱大永。他下午被乔纪维羞辱了一顿后一直待在邻村少年玩伴朱大胡的家里,将近半夜都不曾离开。
去年冬天朱大胡刚刚娶了娘子,正是甜蜜时候。这夫妻二人本想在今夜好好在床上干一番大事业,不料钱大永迟迟不肯离开。搞得夫妻二人也陪着他熬夜。暗语说了无数句钱大永就是没表示,也不知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朱大胡想钱大永未能娶成妻,没有尝到作男人的滋味肯定难受,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他娘子身上来了,这可不成。而且钱大永长得也比自己俊多了,如果哪天他不在家,搞不好就把他娘子勾到床上去了。
他把他娘子打发到了卧房,料定再无人听见他二人的对话,方对钱大永道:“大永啊,话说这朋友妻不可欺,我也知道你夜里憋得难受,但总不能干这等禽兽的事吧。”朱大胡说完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苦着脸道:“实在不行我和你睡一觉,只要你别我弄得太疼就行。男人吗,被欺负一次天又塌不下来,你说是不是。”
钱大永越听越玄乎,没想到发小想到了这方面,气得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你把我想哪去了,我走!”
看外面夜色深沉,钱大永想乔纪维应该已经睡下了,于是动身往家里走去。
朱大胡见钱大永离开如获大赦,看着钱大永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赶紧到外面把大门的闩插上。
钱大永径直走向卧房,脚步尽量放得很轻,不致于吵到其他人。
钱大永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吊着的心可算放了下来。
突然乔纪维从床上起身,扭头转向钱大永站立的方向,钱大永的心又吊起。
但乔纪维问话的语气很稀松平常:“回来了?”
钱大永“哼”得一声,脱掉鞋爬到床上。
乔纪维见钱大永这么不友善的态度,也没什么表示,复又躺下。
过了会儿钱大永把手搭在了乔纪维的身上,想着把他揽到怀里,乔纪维道:“把你的手拿开!”
话说得声音很轻,但语气颇为冷硬。钱大永悻悻地放开了手。
钱大永又“哼”一声,转过身去,背靠着乔纪维。乔纪维也不甘示弱,转身背对着钱大永。
近来州府的城里突然有人称所谓的高粱酒就是女儿红,做高粱酒的人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因为这州府城中很多人为此吃过亏,所以这说法得到了几十余人的响应,颇有不可遏制之势。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这高粱酒的口碑越来越坏,因而这几日自州府来尝高粱酒的人也明显减少。
消息传得越来越远,不久就由县城传到了村子里。再由翡翠转述,乔纪维大致得知了信息传播的脉络。
按说这州府众人不了解状况,即便有人因为被骗买了女儿红吃了亏,也不可能一边倒的把这高粱酒逼到了众矢之的的地步,极有可能是有人使坏。
乔纪维又忆起前两天来家请求批发高粱酒的卢家兄弟,多半就是此二人策划的这场阴谋。
现在已到了十一月初,农人们也没啥可干,正是闲暇时候。村人们闲着也是闲着,有的人家便做鱼豆腐卖,想着赚些小钱,大清早的这些人就推着木车往县里赶,道路上由于霜降雪白的一片,宛若被大雪覆盖过的土地。
这些人把自己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且把棉布帽子拉得很低,以便护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