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纪维做出这鱼豆腐刚过早饭没多久,钱大永又一口气吃了五个馒头,看到碗里黄澄澄的且有一股鱼香的小块直犯难,他是一丁点东西都吃不下了,“能不吃吗?”钱大永的声音像是哀求,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精壮汉子口中发出的。
“不可以!”那语气不容置喙,和着这是逼着吃东西的节奏啊!
钱大永硬起头皮拿起筷子椡一块鱼豆腐放进嘴里,那痛苦的神色突然消失,眼角眯起来,唤作享受的神色。
钱大永细嚼慢咽,觉得鱼豆腐口感舒滑,那一种香味难以言说,就像在口中饶了一个圈。
乔纪维心里心里没底,试探性地问钱大永:“这鱼豆腐怎么样?”
钱大永向他竖起大拇指:“好!”
“你想出来的美食就是好。”钱大永补道。
第29章
看到钱大永说好,乔纪维也尝起一块鱼豆腐,味道与现代标准的鱼豆腐略有差异,但口感嚼劲都是相同的。
乔纪维又下手炸第二锅鱼豆腐,把鱼豆腐一块一块地用勺子铲到油锅里,掉下去的鱼豆腐被热油覆盖,被炸得通身冒出黄气泡,噼里啪啦作响。
不到半刻的工夫又出来一锅,把鱼豆腐盛进碗里,乔纪维被油烟熏得满面通红,呛到鼻子后不时咳嗽两声,钱大永看到后有些心疼,想代替他炸鱼豆腐。
待炸第三锅的时候,乔纪维刚把一块鱼豆腐放进去,突然一个油点子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啊”一声,放下筷子查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原本白皙的部分被烫得艳红,火辣辣地疼痛。
一双坚硬有力的手握住乔纪维的手,钱大永往他被烫红的地方上吹气,边吹边抬起头关切地看着他,那神色既柔和又温情,放下他的手语气半是责备半是体谅:“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你到后面歇着,我来炸!”
钱大永把乔纪维推到自己后面,顺便脱下乔纪维的围裙给自己系上,拿起一双筷子网锅里叉鱼豆腐。
乔纪维在后面指挥:“你不能这样用力气,轻点轻点……你那两根筷子有点短!小心点,我好不容易切的!注意火候,别炸过头……”
钱大永被他喊得晕头转向,不知自己哪里会出叉子。
炸出来鱼豆腐自然是要卖的,此时已经有好几个邻居被香味引过来。
钱大永的邻居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唤作袁其,至今还没娶上媳妇,但长得白净,相貌也比一般的粗糙汉子清秀,村里人都唤他小白脸,正是被这香味引了来,“大永,你家这东西是啥啊?这么香,是不是丸子?”乡村里若是有人家有了好东西整好被旁人发现,旁人也不能厚着脸皮直接索要,便围绕这好东西展开话题,直到主人家分一丁点给他,而他问这种话的用意就是在这里。
钱大永还未开口,就被乔纪维给堵住:“不是丸子,这东西叫作鱼豆腐,最近我们手头有点紧,所以就想着炸这东西卖。”那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尝鱼豆腐就得花钱买。
袁其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不想落下风:“哼,尬拗鬼子拉屎水子!”
乔纪维不知方言,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但钱大永则攥紧拳头,吓得袁其接连几步往回躲:“大永,做人要厚道啊,君子以理服人知道不。”说着话也准备着逃跑的架势。
乔纪维把鱼豆腐的价钱定为一文钱一块,这价钱看似昂贵,实际上做鱼豆腐花了若干工序,成本相应地就变高了。再加上乔纪维切的块本来就大,所以把价钱定为一文钱也合情合理。
村人们最近织麻衣都赚了大价钱,所以都不吝花费几文钱买几块鱼豆腐。
这些天正是农忙时候,乔纪维他们也不能到放下农事到县里卖鱼豆腐。况且这鱼豆腐的工艺本来就不复杂,做工又繁琐,乔纪维决定把这鱼豆腐推广开来。
但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给他们手艺,乔纪维发话若是有人帮他家做鱼豆腐十天,就把手艺传给他们。第一次乔纪维只招收十个人,袁其厚着脸皮第一个报上名,乔纪维不计前嫌,收他作学徒,乐得他满嘴笑,以为撞上了什么大运。
其实花上十天的功夫,就算在边上看,也能大体掌握鱼豆腐的手艺,更别说要动手做了。乔纪维的用意就是要让他们替他们家多做活计,知道得到手艺的辛苦,日后也不把这鱼豆腐的方子轻易传人。
这时节家家都在坡里忙着收粮,所以乔纪维与他们约定每天晚上到钱家做鱼豆腐。乔纪维也不担心他们偷吃,毕竟这鱼豆腐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他们出工出力,若是再不允许他们吃,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这些人做出的鱼豆腐聚集到一起,十个人轮流到县城或者乡里的集市上卖。
乡镇上的人吃了鱼豆腐都觉得好,但他们啥不得就这么一口吃下,所以往往把它们放进菜里,或者把它和鸡蛋或者香菜放在一起炒,这样也能吃出一番滋味。
这十天夜里乔纪维几乎没有休息,但整个钱家热热闹闹的,乔纪维被这热闹的氛围打动,暂时也忘却了累。
十天后他们出师,乔纪维又招收新成员。仍招十个人。
由于现在还在农忙期,这出师的十个人大概每隔几天才到县城或乡镇上卖一次鱼豆腐,十个人做出的鱼豆腐的形状和大小不尽相同,口味也略有差异。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水平的差异,每个人做出来的鱼豆腐的口味都有自己独有的味道,即便是大厨,做的名菜里也会烙上自我的印记。
其实袁其做出来的鱼豆腐吃着最香,而且其表面的色泽也让人看着有食欲。所以他的鱼豆腐在乡镇或是县城里销路最好,回头客也多。
一日袁其正推着车子往乡镇上行走,车上装满了煮好的鱼豆腐。突然斜对面火急火燎迎来了一个人,还佩着一把剑。这人走路不看路,一个不留神把他的鱼豆腐车给撞翻,大部分鱼豆腐被抖了出来,袁其也被撞出去两米远。
袁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鱼豆腐跌落进了泥土里,真真是欲哭无泪。气得他吼那个人:“我这鱼豆腐啊!你瞎了眼咋的?你以为我做这鱼豆腐容易吗?平日里还得给大永他那男媳妇赔笑脸,呜呜呜~”
那人看面相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剑眉星目,一股潇洒的气质,身材颀长,小腿精瘦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实在是对不住!”但袁其不理会他的叫,仍在哭喊:“哎,别叫了,银子赔给你就是!”
说完送给他二两碎银子,不给还好,这一给,袁其就觉得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破财敷衍了事,压根就看不起他们这等穷苦人,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在讹诈呢!“你以为只交二两就万事大吉了!你花这些银两能弥补我的物品损失,但弥补不了我受伤的心!一块鱼豆腐要费多少心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那人听袁其胡搅蛮缠,渐不悦,弓起手,“你到底想怎样?补偿何物?你说!”说着话冷眼一扫袁其,目光极冷,吓得袁其一哆嗦。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袁其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竟是那么的——可爱诱人!虽然额头上已添了皱纹,但那白皙的脸让他恨不得亲上一口。
但袁其好像也想不到要他补偿什么,也被他那似剑般冰冷的目光吓到了。还好车上还有完好的鱼豆腐。于是把二两银子塞进口袋推着车往乡镇上行,“哼!恶霸,仗势欺人的主儿!”
那人一直伫立在那儿,久久地望着袁其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一抹浅笑,直到袁其的身影远去。
那人在钱家所在的村子里的一个闲置的茅草屋里住下来。村里突兀地出现了这个人,还长得那么英俊,方圆二十里都没有这般的俊男子,村民的兴趣都被勾起,纷纷打听这人的由来与去处。
各种说法众说纷纭,有说他是世家大公子的,有流言说他是微服私访的皇帝,也有说他是朝廷钦犯。与此同时他也在打听袁其是何许人也。
那天袁其干完活计,追赶着夕阳归家,那人正勾手站立在他家门前,挺拔如松,已等候在那儿多时。
袁其看到是那人,神经瞬间绷紧,“你到这儿何干?”
那人上下逡巡他一番,神情潇洒,低语浅笑:“鄙人黄云天,听闻你做鱼豆腐很好吃,特意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