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决定晾一晾他,让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冷静一点。沈郁心想,祁念之担心自己,这本来就没什么错,也确实是自己不该喝酒。但他那话说的还是人话吗?实在太难听了。
这是祁念之第一次对沈郁发这么大脾气,也是第一次对着无所顾忌地说了那么多脏话。祁念之挂断电话之后一度陷入了自我怀疑。别说对沈郁了,就算对一个陌生人,往常他都说不出这么难听的话。
祁念之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绅士,他的绅士全部来自于自身修养,不是为了凹人设,那就是他的自然表达。礼貌和优雅就像天然属于祁念之的一部分,毫无违和感地深深嵌入到了他的名字里。魏琛虽然也是大家口中的绅士,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人骨子里实际上是个有些江湖气的痞子。魏琛的绅士就像一场近乎完美的表演,当然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表演任何一种大众喜欢的人格。
沈郁想着晾一晾祁念之,这一晾就是一天。实际上沈郁没什么经验,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习惯了,不知道在亲密关系里,故意冷落别人一天是什么概念。对沈郁来说,一个人过一天也太稀松平常了。祁念之中午给他发微信问吃了吗,沈郁没回,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看手机。晚上10点,祁念之又发了条微信:“10点30打视频电话给我,我给你30分钟看见这条微信。如果你不打,我就默认你要冷战,我最不喜欢冷战。你要是喜欢玩消失,就再也不用来找我了”。
这次沈郁不仅看见了,还看了个明明白白。大概是哪里搞错了,他本来就没想跟祁念之冷战,只是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或者说他的时间概念跟祁念之不太一样。沈郁看到微信就开始掐点,生怕错过了时间。
“沈郁,你先听我说。你肯准时打电话来我挺高兴的,说明你还珍惜这段关系对吗?”见沈郁在视频里点了点头,祁念之继续说:“这次是哥错了,我今天太失控了,说话太过分,你别往心里去。以前我们天天见面,对彼此都很纵容,也不怕有什么误会,亲亲抱抱就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是一个小误会,放着不管就会变成一个大误会,甚至变成一个真相。我们如果这样下去,别说一学期,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沈郁眨了眨眼睛,盯着视频里的祁念之看了一会儿:“不怪你,我也有问题。明知道自己喝一点酒就会醉,还跟他们喝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不该失联,也不该跟你冷战。说实话,我不太会处理这类关系,本来也没意识到冷战不冷战的,就想彼此都先冷静一下。结果等我冷静完,一看手机就十点多了”。
视频仿佛把沈郁柔化了,祁念之很想揉一揉他软软的头发,随之叹了口气:“我后悔了,那张志愿单交上去我就后悔了”。
沈郁也抓肝挠心地难受,他烦躁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你现在在哪?”。
祁念之的声音故意压得有点低:“走廊,这么晚了,在寝室打电话不好”。
沈郁有些心疼他:“你这两天累不累?”。
祁念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你能长点心我就不累。沈郁,你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不要骗我”。
沈郁有点懵,实在没明白这话题怎么扯到瞒着他,骗他上头去了,哪跟哪啊?祁念之见沈郁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知道他还没看明白自己身边的朋友在想什么。或者说魏琛这种人,只要想伪装,基本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既然沈郁不知道,祁念之也不想多说,毕竟这种事,沈郁永远不知道才好。
祁念之:“哪怕爱上了别人,都不要骗我”。
沈郁:“你说什么?”。
祁念之:“呵,没什么”。
沈郁:“抽什么风?”。
祁念之:“逗你玩,就想听你跟以前一样,元气满满地骂人”。
沈郁笑了:“有毛病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端起手边的杯子,单脚蹦着去倒水。沈郁手机拿不稳,镜头晃得跟地震了似的。
祁念之被他晃得眼晕:“怎么晃那么厉害?”。
沈郁:“我去倒个水喝”。
祁念之:“你倒水,用蹦的?”。
“脚受伤了”话音刚落,就听沈郁“嘶”了一声。他本来不想告诉祁念之这事,平白让对方担心。但他也没想刻意瞒着祁念之,就话赶话没走心说出来了。
“让我看看”祁念之以为是小伤,可真没想到沈郁能踩玻璃渣子上。
沈郁把摄像头切过去,给祁念之拍了拍他被包扎得面目全非的脚。看到实际情况比自己想得严重,祁念之皱了眉头:“我这才走了两天,脚又怎么了?你可真是我祖宗”。
沈郁被他痛心疾首的语气逗笑了:“没怎么,杯子摔了,踩玻璃渣上了。上午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包扎”。
祁念之心里隐隐一痛:“是不是所有不好的事,只要我不知道,不主动问,你都不打算跟我说了”
沈郁叹了口气,知道又碰到对方逆鳞了:“我错了,学长不生气了好不好?”。
祁念之:“你真够可以的”。沈郁实在太倔了,祁念之感觉自己心都快被这人捅出一个窟窿了。
“跟你说也只是平白让你担心,我不想这样”沈郁不想再惹祁念之生气,连说话的语气都难得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哄人的意味。
祁念之低着头没看视频,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可是我想为你担心,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沈郁,我不是神,也会不安”。
第30章 想念你
对陈路来说,高三生的日子简直不是给人过的,尤其是身处这种高考大省的重点高中中的重点班级。从早7点半开始早读,到晚九点半结束晚自习,没有午休,甚至连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也都在看书。一天14个小时不停歇,从日升到月升,这能是人过的日子吗?就算是陈路这种一直在中下游晃悠的学生,天天看着自己班里埋头苦读的同学,看着日益消瘦的王菀和连游戏都不碰了的张扬,多少也受到了些影响,跟着紧张了起来。
有一天陈路远远看着本来抱着英语课本吃午饭的王菀,突然好像趴在桌子上不动了。陈路心猛地一紧,走近了发现她只是睡着了。陈路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揩掉了王菀嘴边的米粒,盯着眼前趴在桌子上的出神地人看了会儿。那天开始,陈路再也没有在课堂上睡过觉,遇到不懂的题,就缠着张扬和王菀给自己讲。对陈路来说,那种由亲近的人传递出的紧张感,会逼着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沈郁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的,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眼红、嫉妒、咬牙切齿。但是遇到不会的题目,还是得郁哥长、郁哥短地来抱沈郁的大腿。沈郁的高三,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少了祁念之。他偶尔也会学到很晚,尤其是当遇到一些超乎寻常的难题,他对难题的态度异常执着,研究起来完全不在意时间。
班里的同学课间不会再喧哗打闹了,教室里日复一日都是静悄悄的。沈郁本也不爱热闹,祁念之毕业之后,他的课间基本都在睡眠中度过了。沈郁一直觉得自己似乎比其他人需要更多的时间用在睡觉上,而且跟魏琛前后桌时间长了,感觉魏琛都被自己传染了。有时一下课,两个人就一前一后、不约而同地倒在桌子上了。甚至在类似政史这样的课堂上,两个人也都趴在桌上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个吊车尾。他们班的历史老师尤其喜欢魏琛,每次看到魏琛睡觉都会说一句:“历史考进年级前100,我就可以允许你们上课睡觉”,所以魏琛从来没在历史课上被叫醒过。
王莫凡是他们中间状态变化最大的,他说话明显比以前少了,平时的嘻嘻哈哈也都不见了。王莫凡总说,出身也是个人实力的一种,他没有这种运气,就要千倍万倍地努力,才能在未来还跟这几个朋友玩在一起。当时听到王莫凡说这句话,魏琛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但终究一个字都没说,似乎是默认了。魏琛在想,在一个令人羡慕家庭背后是他从出生就被剥夺的选择权。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我喜欢、我想要、我愿意,而是我明白、知道了、听您的。魏琛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悲伤,殊不知最幸运的是,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有一双普通的疼爱自己的父母,身体健康,衣食无忧。不必因太富裕而承担过重的责任,也不必因太贫穷而为金钱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