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夜
聂瑜帮李媛赶走渣男后,陪着她在路边的大排档喝了几杯。
被自己学生见证了自己男朋友的劈腿现场,还差点当众打了起来,李媛心理郁闷得要死,但一想到前男友那混蛋被聂瑜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还是挺爽的。
聂瑜从商店里了买了一包湿巾和一盒三色冰淇淋。李媛以为这冰淇淋是用来吃的,撕开木勺的包装纸就说:“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你还挺聪明的。”
“这不是给你吃的,给你敷眼睛的。”聂瑜指了指她的脸,“用湿巾擦擦脸吧。你好歹也是个人民教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不用照镜子,李媛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挺难看的。
满脸泪痕,眼睛肿得像桃子,还披头散发,有够丑的。
她吸了吸鼻子,抬眼看着聂瑜,不无惊讶地说:“你这小子,还挺有一手的。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
聂瑜撇清关系,“我还是个高中生,这种事不要乱讲。”
李媛将冰淇淋盒子敷在眼睛上,不屑地笑了,“还装,真当我不知道啊?你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有一堆女生停下来偷看你。远的不说,就咱们班,赵萌萌不是就喜欢你吗?”
“……你怎么知道的?”聂瑜警惕起来。
她扬了扬眉毛,得意道:“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十年的饭,这一声老师可不是白喊的。开玩笑,班上那点八卦我全都知道,懒得说而已。”
“咳咳。”聂瑜清喉咙,“但我早就跟赵萌萌说清楚了。”
“也是,赵萌萌虽然是挺好一小姑娘,但是太内向了点,扛不住你这暴脾气。”李媛托着下巴给他算起姻缘,“不过沈淼这种太外向的也不适合你,你俩站一起就是好兄弟既视感,你应该不会喜欢她。”
聂瑜乐了,“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听听看,我说得准不准。”李媛哼了哼,“你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凶,但是人不坏,就是有时候太冲动、感情用事,你应该比较需要一个理性一点、柔一点的人跟你保持平衡。但是吧,太柔了也不行,还得有个性,太弱的人你肯定看不上。”
本来以为她在瞎扯,结果越往下听,聂瑜的笑容越僵硬。
“最好是能……势均力敌,对,精神上肯定不能比你弱。不过你又这么爱多管闲事,阿猫阿狗都要照顾,说不定长得娇娇弱弱的话还挺讨你喜欢的?”李媛越说越激动,“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不对?”
聂瑜傻了。
何止是对,每一句话都把他的理想型解析得明明白白,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喜欢上的人是费遐周,只觉着,喜欢了便喜欢了,哪有什么理由。
可听了今天这番话才明白,一个人会被什么样的另一半吸引,都是潜藏着原因的。
一见他这呆滞的表情,李媛大喜,“我是不是说对了?知徒莫若师啊。”
聂瑜咳嗽两声,撇过头去,不说话。
“一般来说,你得有了喜欢的人才能确定自己的理想型……你果然有喜欢的女生了吧!”
“什么女生?没有。”聂瑜故作冷静地喝汽水。
这话听着不像撒谎,但也没全盘否认。
李媛摸了摸下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难不成……你喜欢的是个男生?”
聂瑜一口七喜全喷了出来。
“啧。”李媛悟了,“原来是这样啊,顾不得你一直不承认。多大点事啊,你老师我思想可开放了。”
聂瑜咬了咬牙,“您当老师真是屈才了,您应该去天桥下面算命,五十块钱一卦,明天资产就赶超阿里巴巴。”
李媛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满脸胜利笑容。
“不过。”聂瑜又问,“我说你看人这么准,怎么交男朋友就交那种货色啊?”
刚刚抛开的愁绪又捡了回来,李媛的笑一下子苦涩起来。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她说,“我们以前……也没有变成这样。”
你问她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是一个会当街撒泼的女人,她交学生要理智、要克己。可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都会变成这样吗?”聂瑜想起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每一段恩爱的关系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不体面的相互折磨?明明曾经相爱的人,为什么最后就成了敌人?”
明年就三十岁的李媛却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聂瑜问:“真的有人能一辈子在一起吗?一辈子,不改变自己的感情。”
“不会一直不变的。”李媛仰头灌酒,抹了抹嘴,说,“热情会消散,爱情会变成亲情,然后,再变成比亲情更重要的东西。
“变成需要、变成依赖,变成……信仰。”
她的学生看着自己,学校外的人生课堂,他第一次露出这样恳切的求知欲望。
“但我说再多也是扯淡。”
李媛突然笑了。
“有些经历不一定值得,但还挺好玩的。是个月亮还是地上霜,得自己玩过一趟才知道。玩去吧,小伙子。”
半轮月亮在河面倒映出波荡的影子,温暖的夜风吹动宽大的白色短袖。芦苇丛沙沙作响,回忆也被吹散,聂瑜抽回思绪,望向身边人。
“小孩。”
他轻声呼唤,月亮和费遐周的面庞,同时映入眼眸。
“我没法信誓旦旦地跟你说‘永远’、‘一定’、‘绝不’这样的字眼,但是,我也有想要承诺给你的东西。”
费遐周的五指被包进了他的手心里,温暖而粗糙的大掌握住他,厚重的茧摩挲突起的骨节。
“尊重、理解、包容——这是我所理解的真正意义上——自由。”聂瑜说,“如果可以,我还想给你更多的爱。”
“更多的自由,和更多的爱。”
晚风绵绵,从河岸的这头吹向河岸的那头。
聂瑜垂下头,将脑袋埋进了费遐周的颈窝,双臂缠绕住对方,像拥抱住一夏夜的穿堂风。他突起的锁骨膈着费遐周的心脏,闭上双眼能闻见怀中人发鬓的淡香。费遐周回抱住他,双手轻抚他宽厚的背脊,好似安抚着一只大型萨摩耶。
“可我比你贪心一点。”
费遐周悄声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拥有‘永远’。”
☆、尾声
高考在六月的燥热中逼近。
高考前三天,育淮给全体高三生放了假。平日里的点滴积累决定了能否做战场上的赢家,而兵临城下,与其再抱着书本苦读,不如先调整好心态,打磨好了刀枪才不会影响发挥。
聂平紧赶慢赶,终于在高考前回了襄津。
只不过,是拄着拐杖回来的。
“让你瞎逞能,瘸了吧?活该!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安稳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儿子要高考了,梁玉琪这两天一直陪在聂瑜身边,没成想遇见了前夫,白眼一翻。嘴下毫不留情。
她这话聂奶奶就不爱听了,分明前两天也抱怨聂平一年到头不着家,这会儿却临阵倒戈,双手叉腰护崽道:“平子那干的都是艺术工作!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梁玉琪冷笑,“哟,我不懂您就懂了?原来您不是女人啊?”
“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可拉倒吧,我都离婚多少年了,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
两个女人一见面就互呛,整个将军楼内偶弥漫着硝烟味儿。
一旁的聂平嘴角抽搐,抹了把脸,抱怨儿子:“你妈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提前告诉我。”
聂瑜手上削着苹果,头都不抬,“您也没告诉我要回来啊。不是喜欢搞惊喜吗?怎么样,惊不惊?”
“你就看我笑话吧,等你以后成家,也有你受的。”聂平作为一个过来人,话里话外皆是沧桑感。
聂瑜小声哼了哼:“我跟你可不一样。”
“啊?你说啥?”过来人没听清。
“没、没啥。”
他将果皮扔进垃圾桶,又将苹果切成了小块。
聂平伸手就拿,“给我吃两口。”
聂瑜端起盘子就走,他爹一把抓了个空。
“嘿这臭小子。”他爹磨牙,“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吃苹果还要切块,矫情。”
下一秒,就看见儿子抱着果盘上了楼——得,这是给费遐周吃的。
聂平拍了拍自己脑袋,纳闷了,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懂事还会给人削苹果了?我怎么记得他俩一直看对方不太顺眼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