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已知道答案,全体育淮学子还是在这一刻爆发惊呼。
同时收到震惊的还有台下数百名参赛女学生。
费遐周听见前排的女生说:“育淮?育淮是什么学校?竟然有这么帅的帅哥!啊啊啊,帅哥能不能留一个QQ号啊!”
费遐周咳嗽一声,从包里取出了相机。
不知是不是人靠衣装,聂瑜走上领奖台时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气质,后背挺得笔直,下巴高扬,脚下步履稳健,气质出群。
评委会老师将获奖证书递到聂瑜手上,他尊敬地鞠了个躬,转头面对观众席大众,眼中毫无半点畏惧与惊恐,坦荡从容,就好像再大的殊荣也是理所应当。
主持人递给他话筒,聂瑜静默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要说获奖感言。
“谢谢评委会对我的肯定,看得出你们很有眼光。”他扬起嘴角,得意又嚣张。
原本指望着他多说两句,没想到一句话就完事儿了。主持人连忙打圆场:“聂瑜同学挺自信的哈。能跟我们分享分享你写作文的秘诀吗?”
“秘诀?没什么秘诀,多看书就行。”
“那你有什么好书推荐给大家吗?”
聂瑜仔细思索了一番,回答:“比如说,《鬼吹灯》啊,《诛仙》啊,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主持人:“额……聂瑜同学的爱好真是的……与众不同啊!”
资深起点文学读者聂瑜大言不惭地点了点头。
费遐周一边按快门一边翻白眼,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当天傍晚,在建陵的所有行程全部结束,育淮的老师和学生再次坐上了大巴车,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沈淼和林丹青都得了作文比赛的一等奖,但是在聂瑜这个特等奖的光芒下也就不显得有什么了不起了。林爸爸开车接两个女孩回去,又剩下聂瑜一个人蹭理科生的车。
聂瑜这次是满载而归,不仅得了三万块的巨款,大赛组委会还给参赛学生送了书店购物券、定制钢笔等小礼物,折算起来也不少钱。
众人围着聂瑜一通拍马屁,他乐呵呵地回应,撇过头看见费遐周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立马严肃下来,不再同他们闲扯。
“嘘,都别吵了,小周要困了,让他休息会儿。”聂瑜警告大家。
费遐周不太适应伤员的特殊待遇,撇过头去,看向车窗外。
有一个穿着浅蓝色病号服的人站在路边,远远地注视着此处。
费遐周知道那个人在看自己,他坦荡而无畏地与他对视,隔着喧哗的马路和透明的玻璃窗。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拉扯窗帘,将这道目光彻底阻绝在外。
颠簸的路途中,费遐周倚靠着聂瑜的肩膀,做了一场梦。
他再次梦见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常漾和费遐周是一个班的同学。
他们有很多不同。费遐周是老师偏爱的三好学生,积极学习、认真完成作业,因为是跳级进来的,他总害怕自己跟不上班级进度,因而格外用功。
但常漾则全然相反,迟到早退、插科打诨,一到周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回来时不是一身脏就是一身伤,不用猜都知道,指定是去打架了。
另外的两位室友很不喜欢他,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偶尔趁对方不在时抱怨他带坏学校风气。
费遐周却觉得,在所有人都为了学习争得头破血流的学校里,常漾却带给他极大的熟悉感。
就像是……
从前住在隔壁巷子里的邻家哥哥一样。
费遐周总会为常漾留一盏灯。
大部分时候是边刷题边等他,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也会先睡,但台灯不管,照着门口,担心他太晚回来会摸黑摔着。
常漾期中考又是倒数,班主任知道费遐周和他是室友,就将费遐周调到他身边做同桌,希望好学生能带着帮帮他。费遐周也听话,时常督促常漾的作业和笔记,比催作业的课代表还勤快。常漾总是嘲笑他拿个鸡毛当令箭,作业仍旧不写。
室友也总劝费遐周,常漾这种人谁劝都没用,根本不会对别人有一点感激。
费遐周却只是笑笑。他的照顾只是出于自愿,并非为了感激。
终于有一天,常漾被他磨得不耐烦了,在教室里一脚踹翻费遐周的椅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他妈管好自己吧!一天到晚罗里吧嗦,你贱不贱啊?”
终归还是不一样。
费遐周在这一刻醒悟过来。
常漾不是他的邻家哥哥,他的邻家哥哥不会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对他说话,邻家哥哥只会在揍人时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告诉他“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从第二天开始,费遐周不再管常漾的闲事了。他向老师申请调座位,远离了常漾,每晚十点准时入睡,再也不为谁留灯。
一个月后,常漾却跑来向费遐周道歉。
他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小费,我错了,我之前对你说那样的话太过分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继续做朋友吧?”
☆、太阳照常升
费遐周醒来时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温暖的被窝包裹着自己。转过身,聂瑜早已换回了最熟悉的黑卫衣,正趴在床沿打瞌睡。
费遐周一有动静,聂瑜立马就惊醒了。
“唔……醒了啊?”他伸了个懒腰,问,“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等、等一下。”费遐周拽住他的衣袖,“什么时候到家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聂瑜说:“半个小时前就回来了。我看你睡得挺沉的,不想叫醒你,就给你背回来了。”
“背……背回来的?当着顾念他们的面?”他受惊般拼命眨眼。
“怎么了吗?”聂瑜茫然。
他无辜而自然的表情反而令费遐周不知该如何回答,噎了半天只好说:“没、没什么……”
晚饭极其丰盛,炖猪蹄、糯米排骨、粉蒸鱼、甲鱼汤……
费遐周茫然地问:“今天过年了吗?”
“这不是给你补身体嘛!”聂瑜给他夹了一个排骨,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父亲,“医生说了你就是太瘦了,要多补充点蛋白质,还有维生素……维生素几来着?随便吧,反正多吃水果蔬菜。明天给你买点橘子。”
费遐周汗颜,“我爸都没你这么啰嗦。”
聂瑜哼了声:“我要是你亲爹都好了,绝不可能让那臭小子……”
又提到那件让人不快的事,他噎了噎,扯开话题:“说起来,这件事儿真的不用通知你爸妈吗?”
费遐周摇摇头,“算了,我爸的公司一团糟,我妹妹才那么小,他们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我还是别添乱了。”
聂瑜吃惊:“你还有个妹妹?”
“是啊,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妹妹今年六月份出生的,叫遐迩,费遐迩。”
“你妹妹一定长得很可爱吧?”聂瑜对人类幼崽颇为关心。
“你怎么就确定?”
聂瑜不假思索地说:“因为你就长得很好看啊。”
“咳咳咳!”费遐周一阵猛咳,两颊泛起了红色。
“怎么了这是?慢点吃,咱不急。”聂瑜顺了顺他的后背,没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任何不妥。
这个人还真是个傻子……
费遐周在心里叹气。
睡觉前,聂瑜再次敲响了费遐周的房门,他要帮对方换药。
“换药?我、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你了。”
费遐周嘴上说得客气,行动上却扯着被子拼命往后躲。
聂瑜意志坚定,“不行,你背后还有伤呢,你自己看得到吗就说你可以?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啊。”
他将药膏挤在棉签上,命令伤员转过去。
费遐周只好不情不愿地背对着他,极缓慢地将衣服从后背掀了上去。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聂瑜还是在心中倒吸了口凉气。
全是伤痕。费遐周的后背上染着大片大片的青紫色,间或交杂一两道划痕。医生说,他还算运气好,没伤着骨头,万一脊椎受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聂瑜咬了咬牙,握住棉签温柔地抹上药膏,棉签刚刚触碰到敏感的伤口,费遐周浑身一颤,捏紧了手里的被子,咬紧牙关。
“疼吗?我轻点儿好了。”聂瑜慌忙道歉,“你要是疼了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