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生倒也同宫人娴熟,从未摆过四皇子架势,宫人见他,依旧如故,自顾不暇,闵生苦恼站在外圈,无论怎样蹦跳谋划,也瞧不清一二。
只得一鼓作气,见孔急钻,糊里糊涂的挤了个前锋,也理会不得头发毛乱,衣襟褶皱。
木制小盅里,两只体雄而矫健的黑褐色的秋将军不分伯仲,两位小太监分别持着蟋蟀草,在各自蛐蛐儿边缘打旋,闵生也情绪高涨的嚷着道:“司将军加油……易司向左边进攻,别让它占优势。”
“这还需四殿下说。”易司洋洋得意道,轻车熟路的驱使司将军,三下五除二就接连干下了几位“猛将”,囊中鼓鼓,清脆声让输家怒目切齿,旁观者垂涎三尺。
人群散尽后,闵生紧跟易司,易司乐乎足矣才注意到不对劲。
天已渐暗,易司也该回司礼监清扫杂物,可闵生还尾随其后,驻足注视着闵生,不解道:“四殿下一直跟着我作甚?”
闵生面露羞涩,口齿不清的笑道:“哈哈,那个……易司,你……可不可以……拿你的司将军……借我几天。”
闵生憨笑的直伸食指挠脸,红得一小边的看着易司。
易司紧紧护住手中的木制小盅,生怕闵生像以往一样死皮赖脸的夺了去,惊恐道:“这可借不得,正所谓顽石易得,美玉难求,我这司将军可是独一无二的一宝,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借与他人,不借不借,天色已晚,四殿下还是快回去吧。”
闵生不泄气,使出平日里对易司的方法,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道:“易司,你就借我瞧瞧嘛,刚才人群熙攘,我都没有仔仔细细的瞧过司将军一眼,我方晓,你爱惜司将军,但我何尝不是与你一心,绝不让它饿着,冻着,你就行行好,借给我几天吧。”
“不借就是不借,四殿下还是不要再纠缠我了,一会儿晚了,就糟糕了。”易司将木制小盅藏入怀着,闵生时常问他借东西,还回来时,都会出现问题。
扭头不理闵生,疾步走着,司将军可是他吃饭的家伙,铁饭碗,稍不警慎,就完了。
闵生紧跟上前,拉住易司的衣襟,晃动着哀求道:“好易司,你就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我像护我自己一样护着它,你即使舍不得借几天,那就今晚行不行,我看好了,就还给你,绝不骗你。”
“不……”易司“借”字还未脱口,闵生一下抱住他,用脸蹭着他的衣服,笑吟吟道:“好易司,你就借借我好不好,我就是想瞧瞧它,真真的不打它的注意。”
“啊呀!”易司手足无措,被闵生蹭得都羞红了脸,满是担惊受怕道,“那个,四殿下……我借与你了,借与你了,你别在弄我了,会被人误解的。”
闵生喜在眉梢的松开手,盯着易司从衣襟取出木制小盅,易司恢复平静道:“四殿下,你可要小心的替我保管好,损了,坏了,我的生活可就难了,还有,你以后可别再随便抱我,尊卑有界,被曹公公瞥见了,我可就麻烦了。”
“定然完璧归赵,不辱使命。”闵生掷地有声对易司道。
易司也只得将木制小盅递于闵生。
闵生接过木制小盅,一个机灵,不怀好意的又死死的抱住了易司。
易司真是受宠若惊,腮帮绯红一片,立即推开闵生,四处打量周遭,空旷无人,心有余悸道:“啊呀,四殿下,不是叫你不要抱我了,你是要害了我。”
易司惊慌失色,惊魂未定,闵生却哈大笑起来,明知不可而为之,阴阳怪调的学着易司道:“啊呀,我的易司公公,谁叫你这时候才借与我,让我好是辛苦,手都无处安放。”
被闵生取乐一番,易司恼羞成怒,竟顷刻之间忘记尊卑有序,恢复本态道:“四殿下,这是什么话!借不借你是我的意愿,你又何必这样羞我。”
闵生抱着木制小盅,担心易司反悔,也没觉话里有错,只忖他过于敏感,笑道:“什么什么话,当然是谢你的话,我抱你,一个是求你借我司将军,一个是感谢你借我司将军,两个本质不同,不过你的反应相同,这就怪不得我了。”
闵生一想到易司反应过激,“啊呀!啊呀!”的喊叫的模样,神态好笑至极,恍若失了男儿郎本色,倒一时像个女娇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两个内容。
感觉有些矫情。
不过,挺喜欢闵生的性格,开朗。
不知是否合心( ̄▽ ̄)
下一章就是苏明轩与闵生的相遇了。
喜欢的话,请看官听小道继续述说。
☆、蟋蟀入户,遇了君郎。
“四殿下可一定要替我保管好司将军,记得入睡前,往小盅里面丢几根青草!”易司对闵生千叮咛万嘱咐道,生怕它饿着司将军。
闵生得到木制小盅,对易司的话置之不理,充耳不闻,连连应声敷衍道:“我知道的,易司,你快回去吧,晚了……那什么……曹公公会生气的。”
闵生去过司礼监几次,从未没见过曹公公面相,但从易司的露出的神态,表现的动作,都对曹公公产生一种畏惧感,像是脱水挣扎的鱼,对死亡的恐惧。
“四殿下,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啊!”易司一步三回头凝视着木制小盅,听得闵生几句“知道了”,便不敢再多做停留,最后消失在司礼监拐角处。
闵生抱着木制小盅,未走一刻钟,手痒心乱,本想到寝殿再打开小盅,眼睛却不停的盯着小盅,轻轻的持到耳畔,晃动几下,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拿下时,闵生的手情不自禁的放在盅盖上,眼睛骨碌碌的盯着小盅打转,似犹豫不决又自言自语道:“……看一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的吧,易司在假山后玩二虫斗戏也没出什么事。”
闵生深呼一口气,局高蹐厚的打开小盅盖,见一只黑褐色的蛐蛐猛的一跳,倒是不足以出盅。
可闵生一滞,小盅滑落指尖,“咚咚咚咚”的反弹,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待闵生恍然醒悟,盅中司将军早已逃之夭夭,跺足不停,惊慌失措道:“啊呀!糟糕,糟糕极了,司将军可是易司的宝贝,明天我怎么敢见他,惨了,惨了!易司会生我气的,怎么办啊!”
闵生方寸已乱的拾起小盅,□□了一声,愁云满面的俯身在地上到处唤道:“司将军,你在哪里,听到了唤一声好不好,找不到你,易司可就恼了。”
蟋蟀虽不懂人语,但细细听来仍有微小的声音传入耳尖,闵生顺着声源到了一处院房,抬头一瞧,便有些驻足不前。
只见头上方有一块漆黑方形匾额,篆有“枫清轩”,落笔叁字,颜精柳骨,跌宕遒丽。
“怎么就入了户?”闵生探头瞧了瞧门院,可谓冷冷清清,万籁俱寂,现今是七月晦,竟强生出一阵寒意。
正犹豫之际,忽听见几声清脆的蟋蟀声,眼看声音越来越强烈,半途而废也行不通,无法给易司一个交代,但……闵生食指挠着脸颊。
叫声再耳,只得硬着头皮。
“呃呃,请问……有人吗?”闵生鼓足勇气询问道,许久未有回声,便蹑手蹑脚的走进门院。
蓦然,窗边传来猛的咳嗽声,有所顾忌的走近。
敲了敲木门,温吞的道:“那个……很抱歉,打扰到你休憩,只因我的东西一不小心跑到了你的门院,非有意而为之,还望见谅。”
闵生立在门边等答复,却飘出一连的咳嗽声,关心的询问道:“你是生病了吗?需要我帮你请太医吗?你听得见我说话……”一语未完,咳嗽声却越发剧烈,着急忙慌,“你还好吧!”
此话一出,咳嗽声一下戛然而止,已而,夕阳跌落在西,一片死寂。
闵生心感莫名其妙,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探近纸窗,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忧心道:“你……还醒着吗?醒着的话,你回应我一声也好,你不说话,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树影婆娑,细细碎碎的打在闵生面上,伸食指挠了挠脸颊,羝羊触藩,进退不得。
止步徘徊许久,得不到回应,便一不做二不休的自作主张,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在榻缘上,躺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嘴角紧闭,棱角分明,脸颊本是像朝阳的露珠,白净透明,却染上了与之不符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