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也沉沉(35)

作者:知之為知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先比身手,再练打靶,如何?”

肖雍这才扯出一个笑意来,“今时不同往日,你别掉以轻心。女士优先。”他做出一个手势来。

两人一招一式不过流水,过的极慢,从之的思绪却没断过,直到肖雍近身的那一招,她才说:“眼下颍川最大的敌人是谁?”

隔江而望,同属江北。当然是,“安阳。”

“打硬仗的话,胜算有几成?”

“八成。颍川兵强马壮,物资丰饶,如今上下一心,自然不是一片散沙的安阳可以比拟的。”

“我们有友军,安阳也可以请日本人协助,如果是这样,还有几成的胜算?”

肖雍另有职位挂在情报一处,他并非盲目自信,绝密档案里的内容,他八成也有过耳闻。

从之只瞧着他眉心一凛,手里力道明显弱了半成。“七成”

“这样自信?”

肖雍挑眉,“对手很强,我们也不弱。难不成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从之反掌压在他的左肩上,脱离了右侧的牵制,绕到他身后去,“如果有一个方法,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愿不愿意听一下?”

打硬仗本就拼的战斗力,兵强马壮,人力丰沛,本就是一个大资源,可谁也不愿意作无畏的牺牲,可智取,便不硬夺,这是用兵之道。

肖雍道:“少帅素来爱兵如子,你有什么方法?”

“我可以过去试一试。”

肖雍倒是笑了,却就在她错身的那一刹那,看清了她的眼神,陡然就想到“重启天机门”的计划来,风呼呼的挂在他耳边,他只听见她的声音飘来,“我不想骗你,但是我这样的身份,并不光彩,我想搏一搏。”

肖雍只愣了一下,脑中突然钻进无数个想法,他沉着心,反手将她制住,“你以为,你能制服言疏衡?”

从之笑了,甩手使出擒拿,“他不听我的,我就杀了他。”

他瞧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面应付,一面在心里想:她藏的可真够深。竟然连他也没发现一丝半点的异样。

肖雍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做如是想,顿时就没了一丝一毫的诧异。他也不愤怒,甚至带一点崇拜,哪个少年,年少时不曾有过类似的,少年意气。所以他没有恨意,只觉得勇气可嘉。他不想问她,因为没有意义,她说出的话代表着她的决定。可是他不免担心,战争无情,枪炮无眼。虽隔着数层军马,敌后才更为危险重重。不知者才无畏,他和她都是知道的。他说:“他知道吗?”

从之明显躲避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回答:“他不会答应的。”声音和气势都不及之前来的自信满满,“可是我自己的事情,总要我自己解决。”

肖雍只觉得无奈,一时走神,倒叫她彻底赢了去。两人转而去打靶,枪和靶都是现成的,两人并排而立。

从之既说完了,又暂时没走,便就是要听他如何说了。

肖雍倒不忙着放枪,看稳了靶子才开出一枪,复才道:“你那日去刺杀那戍卫的时候,我也去了。听到一些话,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全了。我总在想,人,总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却没想到,事情原是如此复杂。”

从之一连放出三枪,才问他:“现在呢?做如何想?”

这一下,肖雍可没有停顿,也是一连三枪,都正中红心。“士为知己者死,我还未曾可知。”

停了不到半晌,却又道:“从之,特训班的军令是什么?”

“忠于人民,忠于信仰。”

肖雍提了一口气,将弹夹里头的子弹通通打没了,才应道:“希望你永不辜负。”

他倚着车子,抽完最后一口烟,才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转头看见了从之,正施施然走过来,上了车。他把车开到山下,自有戍卫前来接应。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后来见到了叶庭让,他也什么都没说。所以,就这件事,他给她的回复,就是那句话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她不再担任职务,但总有消息传进她的耳朵里,只不过这只言片语的,转了几道口,都含了水分。好在,肖雍会用自己的办法告诉她。

他们既达成了协议,从之自然信任他。多方查探之后,那个刺杀李戍卫时做出的大胆的假设,已经几乎可以落实。但有的时候,她总想去问问叶庭让,还记不记得一个叫沈熙之的人。——他既然协助大帅完成天机门的建立,那么第一批派出去的人,他应该还会有印象吧。

可每每她看见他,心里就先退缩了。——即使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熙之必然是带着一腔热血去做这样的事情的,虽然那是她从来不曾知道的情怀,但是她完全可以懂得。难怪那时候熙之总想送她出国去,她到底是不想让她被卷入这样的斗争里来。只是事与愿违,那么,从熙之的角度来考虑,也必然会为她今日的决定,而感到骄傲。

想要证实这一点,她需要问的不是叶庭让,有一个人的回答,才是最快捷的。

叶庭让平日里没少让谭医生替她调理胃病,厨房里更是照着叶庭让的交待,顿顿给她煮粥吃面,便是一天一个花样,她也腻了。这些日子,因着谭医生给她开了几贴养生的药,她便嚷着要吃甜蜜饯儿压压苦,开开胃。这一日阳光正好,把窗柩上喜上眉梢的图案映在了地上。

宁婶正在屋下小围廊里煎药,从之便自己上街,前一阵子中秋节的时候,宁婶在一家蜜饯铺子外头给她带回来一个手札的兔儿爷,她很是喜欢。便也对那铺子有些印象。那名字叫做“甜也。”似古似洋,叫人印象深刻。

铺子古色古香的,似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不像是卖蜜饯的,倒像是卖古玩的。她招来一个跑腿的小厮,说想看点上品。那小厮见她衣着不凡,给了个活话,不多一会儿,就请了老板下来。

那老板引她去了后头的院子里,布开了供品试的蜜饯给她挑,那每一味上面还搭着一张薄薄的方子,写明了材料,制法还有手艺人的姓名,以及到货的时间,极为仔细。

那老板为人和善,轻言轻语的,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她问了,便细细的答她。她就手拈了颗梅子味的放在嘴里,声音有些含糊,意味直接,“安排我同他见个面。”只见那老板手里的动作一顿,不过瞬间的怔忡,很快便接过了话头,给她介绍她正尝的那一味,他想了想,告诉她,“不方便,得过几日。”

从之点点头,“好。”又说:“记得蜜饯到货了,送到府上来。”

第31章 【三十】

见面的那天下起了绵绵细雨,叫她想起了第一次见言疏衡的那一天,也是下着雨。她当时接过熙之给她的钱,冒着雨出去,给他买了一对鼻烟壶做礼物,那鼻烟壶上雕的是花开富贵,虽然俗气了些,但是她想,只要意头好就行。

“甜也”的第二重院落里还有一间茶室,老板说,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绕过一方宽大的屏风,言疏衡正坐在茶案面前等她。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西服,此刻解开了扭子,露出了里面的黑底白条细纹的马甲来。大衣挂在了门边。他看上去依然清俊,雅达。只是显得有些疲态。他看到她进来,熄掉了烟,而后老板在她身后走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

言疏衡笑了笑,对她示意,“请坐吧。”

茶案上泡着的是白茶,第三泡,泛着淡淡的香,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那天见你不方便,也不好多问。姐姐还好吗?”她总要找个插入点,像以前一样,用熙之做话引。那日官邸里人来人往,他扮成了一个商人,身份倒不会惹来麻烦。只是那张脸,让从之觉得害怕。他虽隐藏的好,可到底是有风险的。而更让她担心的是,他冒着风险来见她,是为了暗示她自己的能力的手段,还是为了提醒她什么。

言疏衡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才说了一个好。一厢沉默之后,言疏衡才又问:“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问我吗?”

从之却笑了,“问什么?”

言疏衡似乎喟叹,“姑娘长大了,知道跟我玩心眼了。”

从之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听他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可是事到如今,我没有办法了。”

从之似懂非懂,只是看着他,本想着今天是一场硬仗,倒没想到他却会主动同她讲起故事,她本就知道的,是刀之阴面,原来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刀之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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