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玫一愣,眼睛一转也想明白了,趁着车没开,扑到周谦行身上,咬牙切齿说:“好啊你,你早猜到了对不对?还捉弄我?”
周谦行把依玫手脚扯开,把她摁回副驾驶,扯过安全带来把人锁住。周谦行呼吸并没有酒气,可那嘴角笑容和脸颊两分红,倒真是像喝了酒,叫依玫又有些看呆。
周谦行低头亲亲依玫嘴唇:“你这来去只有三板斧?还提前一个星期朝不见人,暮不见影的,你还指望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谦行起身要回去开车,又被依玫勾住亲,笑着直问他:“招儿不在旧,灵就行。你不期待吗?不满意吗?”
依玫咬着嘴唇看周谦行,那眼神,堪称志得意满四个字,简直就是把周谦行死死拿捏在手里,也不等他的回答,仰身在他唇上啄了两口,轻声说:“开车吧,路没忘吧?”
周谦行不答,回身过去,掌心抵住档把一拨,脚下离合油门变换,车轮擦地,直往路上冲。
依玫脚尖勾着一双高跟鞋,抱着膝盖侧身坐在副驾驶上,周谦行的大衣宽,被她穿着还能往怀里抱,罩着她整个人。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依玫看着雪景,耳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车路过一片公寓楼,将近深夜,街上行人稀少,楼上灯火却是通明尽亮,一户连着一户。
车子拐入一幢公寓楼底的停车场,依玫不是不认得,惊讶地扭头来看着周谦行。
周谦行直视前方,说:“怎么?当年没摸清楚我住址?不认得?”
依玫手指揪着周谦行的大衣,也没动也没说话。周谦行把车停好,解了自己这边的安全带,正准备去帮依玫,伏身过去,却听见依玫身侧啪嗒一声响。
小姑娘直扑过来,把他重新压回驾驶室,骑坐在他身上,双膝抵着座椅,手托着他下颌骨,笑吟吟看着他。
周谦行抬头要亲过去,却被她躲开,追着过去,吻只落在脸颊颈间,有些痒,惹得依玫笑出声来。
“小周同学这么客气,要请我到家里做客呀?真要把套餐倒着过来玩一遍?”
周谦行捏着依玫的腰,一手抬起来,压住依玫后颈,吻上去将她的嘴唇吮咬,直到依玫哼哼唧唧求饶,这才肯松开。
“你生日去你家,我生日来我家,故技重施,你依大小姐今天教我的。”
依玫笑笑,捧着周谦行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也没动,也没接话,只静静等着。
远处钟声响起,隐隐传来欢呼与礼炮声。
零点来临,圣诞快乐。
依玫低头在周谦行唇上亲了一口,说:“生日快乐。”
周谦行喉头滚动,手指在依玫唇上抚摸:“玫玫,我很爱你。”
……
依玫半梦半醒时恍惚回到十八岁那年生日。她身后舞台伴舞袅袅娜娜,唯有她一个人抱着个琵琶坐在台中央,拨着琵琶弦轻唱一首《秦淮景》。剧场里头乌泱泱尽是人头,开口之前,依玫终于找到台下的周谦行,他没有坐下,只站在远处,手闲闲抄衣兜,人懒洋洋倚在墙上,目光却凝在她身上。
一曲唱罢谢幕后,依玫抱着羽绒服去找周谦行,临看见他的时候却把羽绒服丢了,理直气壮地往他怀里钻。
身后节目还在继续,零点要到了,准备唱《难忘今宵》的学生陆陆续续上台等候。
钟声响起,场内尽是欢呼与祝福,人人说着“新年好”。唯有周谦行站在她面前,松松搂着她也不敢用力,低头对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那时候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周谦行,我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梦里周谦行跟当年一样,只看着她没说话。然后依玫就醒了,一睁眼,眼前是周谦行凌冽的下颌骨线条,将她的视线一路引到喉结处。
依玫伸手想往上摸,却还是停住了手,先轻轻翻身摸了手机,按亮了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依玫松了一口气。
当年也是她忽然醒来,接着楼下传来不断门铃声,周谦行下去开门,然后便是邵秋告诉她,依家老太太病危,要接她立刻回国。再后来,便是周谦行一通分手电话,她再也没见过他。
今天是周谦行的生日,不是她的。这里是周谦行的家,也不是她的。一切都跟当年不一样。依玫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
心绪平和,身上的酸软渐渐苏醒,连带着喉咙的烧灼感。依玫扯着杯子坐起身来,刚准备下床去找水,一偏头却看见她这边的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
依玫转过来看着周谦行的睡颜。周谦行睡着的时候要显得更温和可亲,总叫人想起人畜无害四个字,素日里冷淡待人的眉眼变得顺和,睫毛颤动,看起来连半分攻击性都没有。
谁能想到这人刚刚还掐着依玫的腰不让她往前躲,依玫当时一回头,只看见他眼都是红的,叫人心惊。
依玫俯下身去在周谦行脸颊处亲了亲,起身捏起玻璃杯把里头的水一饮而尽,咂咂嘴,还是觉得渴,轻轻掀起被子,下床要去再打一杯。
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两套睡袍,一件藏蓝,一件青灰,依玫拿起来看,才发现都是周谦行的,往她身上套,袖子宽大得跟唱戏的一样,下摆垂到脚背上,擦着有些痒。
依玫把腰带系紧,一看地上拖鞋也是男款,怕拖沓起来吵醒周谦行,索性直接赤脚往外走。
来时两人亲得火热,身上所穿的东西剥了一路,依玫当然没有心思去看周谦行家里布局是如何。幸好周谦行这间房子明显就是单身公寓,小走廊尽头两道房门相对,其中一间就是周谦行的卧室,走廊另一头就是客厅与开放式的厨房,一头连着阳台的落地窗,一头连着浴室洗手间。
依玫顺着走廊一直看到玄关门口处,干干净净,明显是收拾了一回。依玫忍不住笑,心里暗叹了一句周谦行真是好精力。她直接走到厨房,开了水龙头借了一杯水喝下,顺手把杯子洗了,倒扣在碗架上。
周谦行人清冷,平时所用的东西都是简洁风,这间小公寓也是像极了他本人,多余的装饰一件没有不说,连客厅都是,厚重书架与沙发相对,电视和投影仪一概没有。
依玫眯了一觉,眼下被那书架勾起了兴趣,没了睡意,捏着睡袍衣摆走到书架前头,背着手抬头看。
大多都是经贸类的书,依玫歪着脑袋看书脊上的书名,一面看一面沿着书架走,看了一转也没有看到有一本她想拿下来看的书,只是把上头放在一角的几本小说和影集的名字记了下来。
依玫直起腰来,打了个哈欠,拍拍手往回走,一扭头,却看见书架一角的一抹亮色。依玫的眼睛也跟着一亮,伸手把那本书取下来。
“怎么连这个都还留着呀?”
依玫笑着把书翻开,看着上头的画。这本是还是从前依玫硬塞给周谦行的,细细算下来,倒是依玫借花献佛,她去当地的幼儿园攒志愿时长的时候,从小孩子手里骗来的礼物。周谦行那时已经跟她在一起,知道后笑她说净跟孩子们疯玩,十七岁跟七岁一样。依玫鼓着脸颊把书塞到周谦行手里,叫他多看童话书,攒攒人间气。
依玫把书翻了几页,又放回书架上,倒不是塞进去,而是摆在书架最外,叫书的封面能被明明白白地看见。
放好了书,依玫还往后退了一步,歪歪脑袋看着书架,一脸尽是满足,拍拍手准备回去。
过了走廊,准备开门进卧室时,门锁却拧不开,依玫低头一看,原来这边不是卧室,她往外走一圈回来居然还转错了方向。
刚一转身,依玫脚步却顿住,又回头来,视线落在那门锁上。依玫盯着那门锁看了半晌,还是转身回来,弯下腰去,视线跟门把手齐平。那门把手上方,还有一面小小液晶屏,依玫的手往上一点,立刻浮现出一片十个阿拉伯数字来。
依玫下意识伸出手去,指尖在碰到数字屏幕前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去,输入了五年前那个大年初一。
十个阿拉伯数字浮动一闪,门锁咔哒一声,居然真的动了。
依玫瞪大眼睛,嘴角压不住地上扬,回头往周谦行那件卧室看了一眼,小声喃喃:“啧啧啧,还真是纯情少男。”
依玫其实也没打算看后面是什么,准备伸手把门拉回来锁上就回去,可身上睡袍太长,被她蹲下来一踩,叫她险些摔倒,慌忙抓着门把手才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