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赞叹唐书记胆大心细,唐书记淡淡一笑:“还不知道谁是狼,谁是羊,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他只是按照匪徒惯性赌了一把,事实上,如果匪徒要求陈建伟换地点的话,警队极大可能陷入被动。
很显然,这两起勒索抢劫案和之前的死孩子案不是一个案件,可以区分开了,很显然,专案组更严峻的工作考验在于破杀人案,这起案子在年前可以告一段落了。局长和政委都是这个意见,分管的副市长捎话说干得不错,继续努力,大警察小警察都笑了。
得,接着卖命吧。
*******************************************************
唐小山宋唯小哥俩也听说了破案的消息,但宋唯仍执意准备了三万块钱,预备年二十六奉送给寇婆和“大师傅”。
小山笑了,但还是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要干啥?”
宋唯的眼睛很漂亮,清凉凉的,眼角上翘,带着点孩子气,像两个镶嵌着黑玉的琉璃丸子。他用手搭着小山的肩膀嘀咕:“师兄,想不想破大案?想不想不飞则已,一飞拍死刑警队那群小王八蛋?”
作者说:下章开始,高能预警……
第19章 画中绿蛙谁成精
小山说想啊,做梦都想。
宋唯笑了:“那就好,跟着我干,今年过年我让你戴上三等功的圆圆章。”
他拿出一张细节完备的铅笔人物像,小山一看,媚眼笑脸,红菱袄,俨然是寇婆的干闺女儿,惟妙惟肖。小山呦嘿,有两下子,宋唯轻描淡写:“随便画的。我问了乡亲,知道这人是谁吗?”
小山摇头,清亮的眼中带着茫然。
宋唯没卖关子:“陈建伟的儿媳妇。生了天命之子的那个儿媳妇。”
小山点点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你想怎么干下去?”
宋唯嗤笑:“有人喜欢耍着警察玩儿,我们也耍耍他们。马上不就到二十六了,咱们接着走下去。”
小山问重点:“你‘爱慕’的那个姑娘从哪儿找,地址写哪儿?”
宋唯琢磨:“我也正犯愁。设个圈套,总得知会人家,不然出事儿了反倒不美。最好是认识的女警察或者体格好的、胖乎乎的,长得一般的,让人看着不想犯罪的,自己家人也成……”
小山喝了一茶缸水,大眼睛像只灵活的墨色小金鱼,被水养得轻盈漂亮,他慢吞吞地开了口:“你说的这样的,我倒是认识一个……”
“谁?”
“嗯,就,就我……我妹,对,我妹妹。“
*******************************************************
体格好“胖乎乎”长得一般让你不想犯罪的豆沙接到小山的电话时,吃了一惊,随机摩拳擦掌起来。
小山说一句什么,她就点点头乖乖地说一声好,辫子甩一甩,什么都好,无条件的好。
湿漉漉的眼儿弯啊弯,天真真的笑颜甜啊甜。
李家姐姐正在纳鞋底,素手上捏着的针一歪,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什么理儿?他说一万句,你都是好,等到你不好的时候,有你受罪的时候。”
“不会,小山不会让我受罪。”
“唐小山打小就可怜,谁都知道,可是邻居上上下下一心疼,他就益发地被惯出了毛病,得寸进尺,成了现今这个模样。你说他淘气吧,他挺淘气,可是恨人的不是淘气,他老爱整出点不着调的大事儿,从前有几回,我都心有余悸,打那儿起,凭什么时候我也不同他玩儿了。”
李家姐姐比小山小两三岁,俩人同龄,从小也算一个巷子混大的发小,忒了解他不过。她却极为不喜小山,反倒觉得豆沙可怜可爱。
谁嫁给那个小王八蛋,都让小李姐姐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只想到自己小时候说的那句“长大以后嫁给小山”是极为荒谬且可怕的话。
豆沙笑了笑,不反驳小李姐姐,却也不赞同。
小李姐姐睨她一眼:“他刚刚又出了什么巧儿?别是又让你给他琢磨什么羊肉包子雪花饼。小时候混口饭都艰难,如今当个警察成了爷,抖得不是他了。”
豆沙听到那句“小时候混口饭都艰难”,听得眼里包了一兜泪,哥哥真可怜。
小李姐姐翻白眼。豆沙擦擦眼泪,说:“小山说,让我帮他的忙,当回卧底。还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在家待着就行。”
小李姐姐狐疑地看着豆沙,许久了,才开口:“你留神!他别是趁机想扔了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且又不喜欢你!他干得出来!”
小李姐姐说完自个儿脸先白了白。她想到幼时那个神出鬼没的坏孩子,现如今的规矩本分倒像是假的,他那样儿的哪配当警察!
豆沙听完脸也白了白,表情带了点严肃,也带了点不怒自威的泠然和考量,但是一闪而过,小李姐姐显然没有捕捉到。
******************************************************
之后的几日,小山只回家了一趟,匆匆拿了换洗衣裳,叮嘱了豆沙等消息,就要抬脚离开。
豆沙哽咽着说:“哥哥,你不要扔了我,我会乖乖的。”
小山一愣,细细端详她,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斥她:“甭听李萍萍的,教你天天同她玩,看她装得乖,从小就会掐人,不是什么大白兔。”
豆沙纤细的手臂环着小山,泪汪汪地接着问:“哥哥,那你是想卖了我不要我了吗?”
小山点她额头,一点一点地:“扔了你还不如卖了你,可你是有肉吃还是长得美!整天就知道哭!干活去!去去去!没事儿瞎琢磨啥,让你当卧底你就觉得我要扔了你,这脑子怎么长得!”
豆沙转忧为喜,眼底的那点霾散去,盛了一大碗酥肉龙须面,弯着有些疏淡的眉毛,捧到了小山面前。
小山端起碗时,疼得“嘶”叫一声,险些把碗摔了,豆沙一看,就知道哥哥又是老毛病犯了。
豆沙温和地叹了口气:“小山,你这样很危险。”
小山放下碗,怔忪地伸出手掌,五指指腹都是细碎伤口。食指似乎在方才回程的土路上扎了个签子,小山洗过手,想把它挑出来。
豆沙从厨房的角落摸出一瓶酒,在他手上淋了淋,小山直心疼:“酒不要钱?这倒霉孩子,我藏了十年的老窖!”
豆沙有点尴尬,小声道:“我就知道是你偷喝酒。你十几岁就瞒着爸爸呀,哥哥是坏孩子,老鼠才把东西埋厨房呢。”
小山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她:“闭嘴!”
豆沙瘪着小嘴,不敢再吭声,小山挑过指尖刺,低头吃着面,她才渐渐开口:“哥哥为什么总爱闭上眼睛摸回家,你有这个毛病,爸爸懒得理,可是我作为你的妻子似乎隐约大概应该说你两句……”
豆沙说的是实。小山从所里归家,如若是坐公交,总爱在城郊或者某村落提前下车,闭上眼睛,用双手摸回家。路上碰到的一草一木他都有所感知,至于玻璃碴尖石头和墙边缘的锐角,都是每次意外的“惊喜”,伤口的来源。
她清了清嗓子,想发言两句,小山却低头闷声笑了起来,大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行了,可闭上嘴吧,还身为我的妻子,这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来自哪里。”
小姑娘很气愤,这种不拿豆包当干粮的人被她暗暗鄙视,但是姑娘不说,姑娘鼓着腮帮子表示不满。
小山缓颊,无意开口:“你如果真的闲得发慌,把我前两天读的那本书找出来。我寻不着了,这次要带走,值班时读。”
“哪一本?”豆沙鼓着嘴气呼呼地问,可是还是站起身来。
“书名叫《贞元六记》,第三十页第三行写着‘猿子哀啼,猿母亦啼,温初不以为意,直至母大恸,断肠,亡’,第五十八页第十三行有一句‘天地融合大概皆是如此,不必着力,似如山水淡抹,何必角砌绿蛙?’,又有第八十八页,通篇是插画,画中是老人捻着胡须垂钓,钓钩上有鱼饵,右下角写着‘姜太公实耶虚耶’,我都叠了起来。”
豆沙目瞪口呆,小山顺口语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多了,抬头笑了:“就是那本上面画着一只小翠鸟的书。”
豆沙想了想,问小山:“是不是上面有焦油味道,被爸爸熏了三块烟渍的那本?还有一点点香油的气味,也许你吃饭时看书曾滴到上面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