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默间只是普罗大众中犯困的一员,课堂上的一切苦难仿佛都有了价值和意义,有种苦尽甘来的甜蜜和幸福,几乎想和着铃声高歌一曲,可惜即兴能力有限,只能作罢。
正值下课高峰期,拉上班里同样来自X市的一位老乡林榕凉,严默间两人一路浴血杀敌,直奔饭堂。
说到林榕凉,绝不是一位没有故事的男同学。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其稀疏的头发,提醒站在他跟前的人,眼前这位好汉的聪明已接近绝顶,千万别掉以轻心,别妄图在他面前耍什么小花样。
聪明人往往有傲气,林榕凉没有。他是谦逊的,除了显眼的头发,和善的笑容是他最大的标志。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可能有难度,但一笑有人扑街,再笑被人扑倒,却是相差不远了。
可惜命运总喜欢捉弄人,聪明谦逊如林榕凉,大学毕业数年后,也被几位感情比较好的同学联手坑进了传销组织,令人扼腕。
不过,就算一时半刻没能逃离传销组织,林榕凉也没停止与命运的抗争。进了传销魔窟的同学,基本都在扣扣之类的社交软件上发布穷奢极欲的生活动态,以吸引亲朋好友进坑,唯独亲爱的榕凉哥,基本没发过这种动态,偶一发之,也是简单的去某某地方出差,绝不诱人以利,堪称传销界的一股清流。
这一切,林榕凉当然不会知道。对于当事人而言,就算饭堂已近在眼前,中午有啥吃也是个谜,更何况好几年后的未来呢?
两人最终选择了最大的一饭“文采园”。
文采园实在太大,严默间和林榕凉打完饭,各自去打菜,被人流一冲,然后就发现找不到对方了。
在严默间犹豫是否打电话给林榕凉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个短号,虽然陌生,也许是班里某同学,或者同校打错号码的。毕竟没存所有人号码,还是接一下吧。
“你好,请问找谁?”
“你好,请问是严默间同学吗?我是三下乡面试的队长郑筱。”
原来是她,严默间才想起今天通知面试结果。昨晚被副队长刁难,今早受老师惊吓,都快神经衰弱的他感觉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已经支离破碎,很难承受新一轮的打击,可是……该来的总得来。
“是的,队长你好。”
“打电话是想告诉你,经过我们的讨论,觉得你挺符合我们队伍的要求,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今晚八点在三饭碰个面,队员之间互相认识一下,也顺便讨论三下乡的内容和流程,头脑风暴一下。”
预感会面试失败的严默间模拟几种情景,已打好腹稿。对方如果直接了当,说他能力不足,那就回一句“惭愧,都怪我没用,耽误各位时间了”;如果对方委婉一点,说他有能力但不是很适合,那就回复说“遗憾,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如果对方表明身份后支支吾吾的,不忍心直接说出结果造成伤害,那他就善解人意一点,帮他们说,譬如“啊,是不是我面试没过,没关系的,我已做好心理准备,让你们费心了”。
面试成功的可能不是没想过,可是还没情景模拟,这队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个……没问题。”
“那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的严默间同志沉浸在兴奋里,彻底忘了接电话前有什么打算。
可怜的林榕凉同学,没带手机,饭卡也忘记充值,打完饭,卡里彻底没钱,命苦,没碰到熟人,也联系不到还在兴奋的某人,没人帮忙刷卡打菜,默默找了个阴暗角落,以泪拌饭。
☆、快乐和痛苦
大概快乐和痛苦也是在某种程度上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它们的守恒可以局限于个人,例如斥巨资吃了一顿大餐,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快乐之余看到钱包空了,一阵肉痛;也可以扩大到人与人之间,例如狠狠打了仇人一拳,自己泄了愤,仇人却痛到满地打滚,通俗地说,这种情况就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面试成功后乐开花的严默间,应该属于后者。那么,痛苦由谁承担?
如无意外,惨淡啃白饭的林榕凉同学只是无辜躺枪,纯属微不足道的意外,与本案无关。真正的受害者是面试失败的多位同学。
好奇的朋友也许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快乐和痛苦是不是等量的?
守恒是以客观数据作为讨论依据的,在这个前提下,同一事件中的快乐和痛苦是等量的。
然而,正如货币之间的汇率会有波动,快乐和痛苦的换算并不是固定的,而且因人而异。
以本次三下乡面试为例,假设有50人参加面试,最终只有5人被录取,在快乐的海洋畅游的就是被录取的5人,剩下45人则坠入痛苦的深渊,因为同一事件中的快乐和痛苦是等量的,所以5人的快乐等于45人的痛苦。如果录取人数保持5人不变,参与面试的人却有60个,快乐还是5人的,但痛苦却变成了55人的,换算比例发生了变化。
快乐和痛苦都是人的主观感受,会受多种因素影响。哪怕是同一事件中的同一人,快乐或痛苦也会不同。
如果严默间发现三下乡队伍里有个很讨厌的人,受到“讨厌的人”这一因素影响,面试成功的快乐就会大幅缩水;三下乡面试失败的同学,如果同时选了另一个社会实践的面试,且成功了,那失败的面试带来的痛苦,就会淡化,甚至觉得无所谓。类似地,快乐或痛苦增加,也是很正常的。
总的来说,快乐和痛苦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是忽略了主观情感影响之后的客观结果,实际上很难实现。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严默间得知面试结果后仅快乐了大概两小时,也就是持续到下午课程开始。
在这个学期的课程中,严默间感兴趣的寥寥无几,只有一门必修的《综合英语》和选修的《电影艺术概论》。前者因为授课的是个漂亮温柔、赏心悦目的女老师,后者则因为经常可以看些电影节选,偶然还有学生们的表演,比较轻松。
严默间还记得《电影艺术概论》上某组学生的一个表演。记得这个表演,不是因为表演得多好或者多奇葩,而是因为它是老师第一次布置分组表演的任务,且表演的是大多数同龄人熟悉喜爱的内容。
严默间就是同龄人之一。
姑且称这几个学生为X组吧。X组共有四人,两个X man,两个X woman,表演的节目是电影配音——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紫霞横剑质疑,至尊宝泪流满面,谎称爱其一万年的经典片段。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还是熟悉的台词,可惜不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就表演本身而言,没啥亮点,值得称许的,大概只有挑战经典的勇气吧。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表演是成功的,因为观众记住了他们,老师记住了他们。
严默间也想记住他们,奈何坐得太远,5.0的视力只能辨雌雄,知轮廓,不能察秋毫,引以为憾。
别小看“记住”二字。如果问自己的小组表演了什么,严默间还真想不起来——必须承认,他并没参加那次表演,但这绝对不是记不起的原因。至于连队友分别是谁都没印象,和林榕凉沦落到吃白饭一样,也是个意外。
严默间至爱的《综合英语》上也有节目表演。这门课记住的节目还是只有一个,这节目恰好是他参与表演的。
那段时间,《综合英语》的课程和奥林匹斯众神有关,女神老师要求学生们分组角色扮演,讲述一个和众神相关的故事。
各人自行组队,严默间最后和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同胞成功打造出阳刚之气十足的“四友Friends Four”组合,简称F4。
F4成员分别为:队长陈思匆,智慧担当;副队黄伟力,体力担当;队员谢榛率,颜值担当;队员严默间,人数担当。
F4首次公演选择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潘多拉之盒”的故事。在谁当女主角潘多拉这一问题上,严默间之余的三人,意见出奇统一,都认为不应该是自己。
陈思匆执笔沉吟:“身为F4的智慧担当,明明可以靠实力,偏要走偶像路线,显然不是我风格。”
黄伟力脸有难色:“大家都知道,我就几斤臭力气,做不到细腻的角色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