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看着别人大快朵颐的满足感却又自己无力实践的绝望感,食欲和理性的对抗,太折磨人了。“我们实在是太难受太痛苦了,太想能有一种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即能享受到美食,又能长生下去。”
“直到前天,我在白家晚宴上见到了玄无极,一切都有了归宿。他身上的味道那股甘醇馥郁的香气令人流连忘返、不能自拔,我连吃了你给我的3粒药都没有克制住我的食欲。我当时还在担心是不是你给的药有问题,让我适得其反,连人都想吃呢。但随后,我收到了先生给我的视频。”
白远高眯起眼眸,满足地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那个血,真的是与众不同。就在今天,我将带领我的族人,借用玄无极的血,一同尝试着走向永生的极致巅峰。”
白远高每说一句话,沈屹的胸口便钝痛一分。他如鲠在喉,喉咙像被人生生扼制住,干裂逼仄,不能呼吸。
沈屹突然想起玄无极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当时玄无极明明劝告过自己,让他放手,说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
说他有数,说他不会出问题,说他有他的道理。
他的自以为是,让他觉得他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全然不听旁人忠告。
以前的自信和自负全然不在,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后悔。
玄无极说他会后悔,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你们疯了吗,”沈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玄无极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却有30多个人,如果你们都喝他的血,他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不会死,但你可能会。”
从黑暗中静悄悄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巨大的斗篷将那人裹得严严实实。
那人的声音是带着颤抖的沙哑音,仿佛毒蛇爬过草丛带起的飒飒音一样刺耳诡异。
白远高显然对这个男人很敬重,大步走上前双手握拳向那人做了个礼,“先生好。”
那人没有理白远高,径自走到沈屹面前,“你关心他,倒不如抽时间关心一下自己。我已经让他们控制好量,这样便可源源不断地进食,刚才在你们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实验。”
从黑斗篷中伸出了一条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臂,那条手臂上被黑色的袖子牢牢裹住,没有露出一点皮肤,钢丝制成的手套上随着光线的反射,映出了一个图案:
一个睁开的眼眸。
黑斗篷男人指了指一个兴奋的年轻白色斗篷男人,“这个人,刚才只是忍不住舔了玄无极的血一口,现在已经从六十多岁的外貌年轻到了30岁。玄无极是至宝,是上苍回应了白家虔诚的祷告,为他们送上了长生的馈赠。而你只是个拦路石,毫无利用价值。”
黑斗篷男人将手收回斗篷中,发出诡异的桀桀笑声,“你该去死了,沈医生。”
黑斗篷男人说完这句话,对着白远高点头示意一下后便重新隐匿进了黑暗之中,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眼看着亦步亦趋向自己走来的几个男人,沈屹突然扬起笑容,噗嗤笑了出来:“悔不该杀那华佗啊,白远高。”
白远高一愣,疑惑地望向沈屹。
“你把我带到这里,用绳子把我捆的跟个粽子一样。如今我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发落。为什么你口中那个先生却要那么着急地要将我置于死地?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可是你们的私人医生,我医术超凡无人能及。”
“你是猪吗?白远高,你还能从这世上再找出一个比我医术更高超的医生吗?你能确保你们不会对玄无极的血出现排异反应吗?你能确定玄无极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出现器官衰竭?到那时,谁来救你们?就靠那个凭着几篇养生论文毕业的白琳?她连手术刀都拿不稳。”
“你杀我,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你若杀我,就是绝了你们最后生的希望。你们,不想活了吗?”
白远高浑身一颤,赶忙喝止住了正打算动手的几个人。
这时,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说得对,如果你们杀了沈屹,明天等待你们的就是我的尸体。沈屹不是让你们秘密泄露的人,而是让我任凭你们抽血的底线。如果你们扯断我这个底线,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请来。”
自始至终没有反抗的玄无极突然开了口,依旧是那如清泉击打在石壁上的淙淙泉水之声,清亮悦耳,让沈屹只觉热泪盈眶,险些激动地大喊出来。
白远高有些犹豫,目光看向黑暗之中。
黑暗里,那道宛若毒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言尽于此,至于想怎么做全凭你们自己。但我提醒你们,沈屹是变数。”
“我头有点晕,是不是失血过多。让沈屹大夫过来给我看看。”玄无极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我有先天性贫血症。”
白远高已经慌了神,看着越来越凶残,目光灼灼嗷嗷待哺的白家人,再看看被困着的两人,白远高一咬牙,“把他从石柱上弄下来,给玄无极瞧瞧。”
“等下,你有贫血症?我怎么不知道?”玄无极的爷爷玄守霖在白水仙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眉头紧皱,眼中精光凝聚。
“那是您无知,身旁有一瑰宝却不自知,偏要将我赶出去。你知道什么?你连我的血可以返老还童、起死回生都不知道。如果当时你对我好哪怕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将鲜血奉上,日夜供奉喂养您。可你没有。”
“当初哪怕你多关心我一分一毫,今日又怎么会在这里抛弃尊严,弯下你高贵的头颅像条老狗一样卑微地求白家给你分一杯羹?”
玄无极讪笑,“你明明可以独占我这份瑰宝。”
“连到手的瑰宝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我有没有贫血?别看你现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里肯定后悔死了吧?以后我就是白家的所有品,而你只是个寄生虫。”
玄无极每说一句话,周围白家人便不由自主地点头附和一次。他们纷纷侧目望向玄守霖,目光中的鄙夷怜悯嘲讽不加掩饰。
玄守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当然后悔啊!
如果知道玄无极有返老还童的力量,他又怎么会将他赶出玄家啊!
他一定会早早就把玄无极囚禁起来,又怎么会让这种宝贝让别人看见!
白远高叹了口气,朝几个人招呼了一下,语气中有些不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沈医生带过来给玄无极瞧瞧。”
一直被捆缚在石柱上的绳子慢慢解开,沈屹揉了揉手腕,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青年,秋水双眸下已是波涛汹涌。
一颗心高高地悬着,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
二十步、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终于,沈屹来到了玄无极面前。
走到近处,沈屹发现少年的脸色更加惨白,毫无血色的双唇已经几乎接近了白纸。
手腕处放置的血袋中已经积攒了400cc左右的血液,可他们这些人竟然还不知道满足,继续毫无节制地抽取玄无极的血液。
沈屹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比哭还难看,“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便颤抖着双手狠狠将针头拔下来扔到了一遍。
“你干什么,沈屹!”白远高怒喝一声,“让你给玄无极看看,没让你拔他的针头。”
“如果你想明天看到一具尸体,大可以继续抽下去。”沈屹的声音森寒阴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他平日里素来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是融不化的阴鸷恶毒,“玄无极七天前刚刚抽了50毫升的血,再加上今天这些,已经将近500毫升。玄无极有贫血症,200毫升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
白远高看着血袋中对白家而言少得可怜的血液,喉咙深处不停地吞咽着。
玄无极的四肢被绑在石台上,莹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暗红的勒痕。
沈屹牙齿咬着嘴唇,一股血腥味顿时充斥着口腔。
沈屹是医生,29岁的他从医仅仅6年,却已经挽救了无数生命。
别人对他的歌功颂德数不胜数,称赞他的医术高超,称赞他的手法老练,称赞他的临危不乱处事不惊。
只有沈屹自己知道,他之所以处事泰然,将手术刀把玩地如同杂耍,是因为他没有同理心。
他挽救生命,却无法感同身受病人的痛苦。病人在他眼里只是实验体,他在病人的身体上放肆地施展自己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