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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天旋地转,沈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的双臂被反锁绑在一个圆形石柱上,指尖所触之处一阵粗糙感。
他能感觉到头上套着一个罩子,眼前一片漆黑。而在漆黑之中,又有丝丝缕缕的红光透过纤维投射到眼中。
这是哪里?
沈屹昏沉的脑袋慢慢恢复清明,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了最后的场景。
当时他和玄无极打算一起离开医院,却突然被白琳绊住了脚。
白琳气喘吁吁跑过来,说急诊科有个病人突然出现心力衰竭,让他过去看看。沈屹当时并没有多想,玄无极也跟了上来。
两个人便跟着白琳进了急诊室,再之后却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昏迷了过去。
□□。
这件事情背后的人应该是白琳和她身后的白家。
他们的目标不会是自己,如果是自己,不会等到现在。
那他们的目标只会是一个人——玄无极!
骤然,一股凉意侵入四肢百骸,沈屹只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玄无极出了任何问题,他难辞其咎。
他会被白家人觊觎,估计就是那天玄无极在他的实验室里当着白琳的面暴露了他血液的秘密。
而白琳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实验室,则是因为他将白家人当成了实验对象,非要给白家人续命。
如果白琳不曾出现在他的实验室,玄无极绝不会遭遇这些。
耳边是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夹杂在呼吸声中的,还有火焰燃烧枯木发出的咔咔声响。鼻尖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枯木燃烧的烟熏味道。
在烟熏味道中,依稀可以嗅闻到几丝血腥之气。
“光抓玄无极就够了!为什么要把沈屹一块带来?还有,这个人是谁?!”
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声音透过头罩的纤维缝隙传来,带着沙沙的模糊感。
这声音他昏迷前还有听过,不是别人,正是白琳。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把他们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不把沈屹一块抓过来难道等着他去报警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白琳,你还敢来质问我。为什么知道了玄无极的秘密后不是第一时间向族里汇报?!你想干嘛?想独吞?要不是收到了先生给的视频,我还真不知道看起来乖巧懂事的你竟然野心这么大!”
是白琳的□□父——白远高。
“不,不是这样的,□□父。”白琳赶紧解释道,“是因为,这件事太没有科学依据,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我不敢胡乱汇报。我怕那只是特例,若是那样,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您几位族中前辈情绪大起大落,反而更有害于身体健康啊。”
白远高苍老的声音透着迟疑:“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我可是您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小琳儿啊,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一心一意为你们着想,倒是□□父您,为什么要在医院动手呀,你们是不是太着急了点?这两个人在医院消失,警察一查就会查到我头上来的!查到我头上就会顺藤摸瓜查到我们白家头上啊。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怕,先生已经都为我们处理好了。监控里的画面不会出现你的身影。就算警察去看监控,也只会看到是他们自己进入了急诊室,之后就凭空消失了。”一道沈屹并不熟悉的女音响起,“呵,就让大众和警察自己凭空想象去吧。明天你回到医院,就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装装样子找找沈屹,找不到后打电话报警。我会把事情闹大,捅到网络上。明天网络上就会有玄无极是妖魔鬼怪的说法,真是成也玄学败也玄学。这个理由可能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很违和,唯独在玄无极身上,简直是量身定做。网上现在不是称他是什么神灵的代言人吗?那就让他上去供奉神灵去吧。”
白琳:“可警察能信吗,姑奶奶?”
“不管警察信不信,他们只要抓不到你的把柄,你就是安全的。”
姑奶奶?白琳确实有一个姑奶奶,那就是玄无极的亲奶奶——白水仙。
就连白水仙也来了吗?
她为了私欲,连血缘都不顾,打算来这里分一杯羹,伤害她的亲孙子?
心中一阵抽痛,沈屹突然十分迫切地希望能够出现在玄无极身边。
被自己的亲人背叛,感觉一定很糟糕。
他想过玄家无情,却没想到玄家竟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
白远高苍老无力的声音再度响起,“沈医生好像醒了,给他解开头罩吧。”
脚步声蹒跚而来,随着身前一个人影的动作,沈屹习惯了黑暗的视线重见光明。
看到眼前场景的一幕,沈屹一贯温柔的脸庞已是覆上了一层冰霜。
他眼神阴鸷,紧抿的双唇如钢刀一般,森冷可怖。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旷之地,四周岩石壁垒,在石洞的四周堆砌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骸骨,鱼骨、兽骨、昆虫的躯壳,堆成了小山那么高,数不胜数。
空地的中心摆放着一个圆形石砌祭台,祭台上面画着红色符箓,竟然和自己实验室下的那处神秘之地有几分相似。
而在祭台的符箓中心有一个石台,石台上绑了一位身穿白色衬衣的青年。
青年脸色白到几乎透明,平日里一丝不苟地衬衣如今凌乱地挂在身上。他手腕上正插着一个输液针,红中带橙的血液正顺着输液管慢慢流进输液袋中。
青年眼神清冷淡漠,眼梢挂着几丝嘲讽,正是玄无极。
沈屹的心猛地一抽。
刚才眼睛被蒙住,他心中所想也只是猜测揣度。
可如今眼睛通明,一眼就能望见玄无极在那里受苦。
自责如潮涌般席卷全身,胸口如钝器击中,生生的抽疼。
祭坛外围站了三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披了一件相同的外搭:
一件带了兜帽的白色斗篷。
他们有的老态龙钟,有的行将朽木,有的青春靓丽,有的婀娜多姿。
这些人全都没有戴帽子,表情虔诚而凝重,似乎刚刚进行了一场仪式。
可即便若是用帽子将他们牢牢裹住,也掩盖不住他们的罪孽和身份,掩盖不住他们虔诚表情下的贪婪目光。
他们,全是白家人。
这些人一个一个眼神炽热地紧紧盯着玄无极,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他食之而后快。
在这群人中,还有人引起了沈屹的注意。
那就是站在婀娜多姿的女人身边的一名老者,那个人他认识,玄无极的亲爷爷——玄守霖。
玄守霖和女人十指相扣,深情对视。
传闻深居家中的白水仙容颜不老,与玄守霖更是伉俪情深。
那个女人,大约就是白水仙。
若是不看环境,一个镜头下去,这两个深情对望的一老一少恐怕会成为忘年恋的绝佳诠释。
这两个人望着绑在石台上的玄无极,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担忧,只有一偿所愿的解脱和激动。
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沈屹不需要猜就已经知道了。
当初玄无极的爷爷将玄无极赶出家门、夺取玄无极家产的举动已经令人发指。
可那时的举动与现在相比,却只是小巫见大巫。
那时只是抛弃,现在却是要血淋淋地索取。
胸口犹如被一个尖锐的利爪狠狠握住,带着利刃的尖刺入胸口,压抑又血淋淋的痛。
他心疼眼前这个少年,即便他可能对眼前的这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毫无感情,可那种被至亲之人抽筋剥骨的背叛,又有几人可以忍受?
白远高撑着拐杖慢慢踱到沈屹面前,眼中带着几分惋惜之色,“沈医生,其实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敬佩你。你那个药很好,很完美。但你知道你那个药,我们停用了之后有什么感受吗?饥饿,无论吃什么都填饱不了的饥饿感。”
“我们根本离不开它,也意味着我们离不开你。一旦你以此来要挟我们或者不再继续这项科研项目,我们只有跪在你面前向你哀求的份儿。那种事情,单是想想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虽然我们服用了你的药后的确没有饥饿感,但是呢?我们是有本能的,我们虽然不再受食欲饥饿折磨,只需要吃少许食物便可果腹,但我们看到别人咀嚼吞咽美食时还是会被勾起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