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嗤笑一声:“而且小姐近来睡相实在不好,梦里爱咬人,倒霉的都是王爷。”
我扶着额头想起一些事情。
“你前天去花溪楼了。”
“应酬,兄长和我一起去的。”
“姑娘好看么?”
“尚可。”
“手上牙印哪来的?”
原来是我咬的么?
采荷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小曲儿,很开心的样子。
“采荷啊?”
“嗯?”
“王爷是自己一个人陪着,还是与你一起?”
“自然是王爷自己了。”
“那你怎么这么清楚呢?”
“嗳?”采荷心慌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抽抽嗒嗒哭起来,“小姐,我就看了那么一回,天突然冷了,原是要来给你添被子的,也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小姐,你不要赶我走……”
“还知道偷窥是要被赶出去的呀——”
采荷哭得更大声了:“小姐……”
“多大了还总是哭,明儿给你许了人家嫁出去算了。”
采荷闻言立刻停了哭声,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不嫁人,我是要给小姐陪嫁的,我要一辈子守着小姐。”
我伸手摸了摸采荷的头“好好看家,等我回来过端午。”
“嗯!”
魏无音展开手里的字条。
“郡主已达琅山,元胤已动。”
手边的摇篮里小娃娃睡得香甜,魏无音轻轻笑了笑,多么可爱的小傀儡啊。
星月,南疆就交给你了,计划我微微改动了一些,你和玄清应该可以应付吧,应付不了也没关系,元觉已经死在流放的路上了,元胤也快了。可惜元烨死得太轻巧,为报当日背信弃义之仇,便只能叫你断子绝孙了。
“太子殿下,皇上急召,还请速随老奴前去。”
听太子那边的动静,永安的好戏也要开始了。
急召?
玄兆心里有一丝不安,吴公公照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他才从江州回来,汇报巡视三省结果的折子早已经递上去了,内容很多,还没完全批复,但父皇口头已经有过嘉奖,应该没有差错。近来并无大事发生,零零总总的小问题也都细致处理过,就算偶有偏颇,也不至于急召。倒是玄清已经离京三个多月了,难道最近传回的军报中有什么坏消息么?可南疆事务一向不由他插手的。
念及玄清,玄兆禁不住往下想,除了永安、江州三省、北境防务由父皇亲自辖制,其余地界一应军务都由玄清代理,可巡防营归属武安侯府,永安也等于是他玄清的天下,父皇有意让玄清重兵在握,不是太子又如何。虽然朝中文官半数惟舅舅马首是瞻,但位高权重者多是苏太傅学生,与太傅一样持身中正,看不出丝毫偏颇。可玄清是太傅得意门生,就算是无音的婚事,太傅当初也是钟意玄清的。必须得到太傅支持。不过好在无音顺利生下厚禹了,太傅终归还是要站在我这边的。
思索间已经到了殿门口,但殿门紧闭,隐隐透出不详。
“殿下请吧。”
殿内并无奴仆,常瑮背对着殿门,看不见神情,身边站着一位想不起名字的文官。
玄兆来不及细想,忙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常瑮并未转身,也未免礼,只是挥了挥右手,那位想不起名字的文官便将一封信递到了玄兆手上。
“太子殿下先看看吧。”
接过信那一瞬间,玄兆想起来了,他是负责监察永安秩序的信安司主管周限。
信封里是一块绣帕,纹样繁复,色彩斑澜。附有字条一张:气候有变,郎缓行之,以当下气候准备妥当。这字迹玄兆再熟悉不过,是李修平的手笔。
玄兆有些不解,周限解释道:“太子殿下,请细看绣帕蓝色绣线,若不清楚,我这里有一张拓印图。”
拓印图是一张军事布防图,左侧做了批注——琅山布防图。
他脑中似有惊雷炸开,通敌?
“太子怎么看?”常瑮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玄兆额头迅速渗出一层冷汗,父皇怀疑他!是了,他与李修平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体的,他与玄清关系微妙也是满朝皆知,琅山布防,勾结南疆对付玄清,怎么可能与他无关。
玄兆脑中思绪翻飞,当下之急是如何答复父皇的问话。
“儿臣觉得震惊,一时并无主意。”
“太子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了。”
“儿臣确实不知。儿臣斗胆问一句,此信由何处来?”
周限拱手道:“回殿下,此信乃信安司今早于一出城商队中获取,本是一封家书。该商队往来永安和南疆,照例需接受盘查,去年中秋前后、大半月前,都曾有类似书信。”
玄兆很快反应过来,信安司表面上是监察维持永安城秩序,有抽查之权,实则是监视永安通信,从周限话里听来,这个商队被盯上很久了。
常瑮冷冷道:“太子还有什么问题么?依太子之见如何处理为好?”
玄兆知道辩解无意:“儿臣认为彻查之前不宜打草惊蛇。儿臣自知嫌疑重大,不想推脱,愿接受调查。”
“好,你和你的人暂时不要离开东宫了,太子平日烦劳,太子妃刚刚产子,就安心陪着吧。”
“儿臣遵旨。”
回东宫的路显得很长,玄兆脑中混乱。
这究竟是真是假?
舅舅怎么就和南疆扯上关系了?
年前与元胤为赐婚一事多有接触,燕平侯府为表忠心,想要求娶长宁郡主,父皇一向对南疆不放心,因而才派玄清长年驻守,若长宁嫁入南疆,一面可以监督燕平侯府,一面可以加强朝廷和燕平侯府的联系,并无坏处,至于燕平侯府若真有心与大楚为敌,牺牲一个郡主也算不得什么。他知道元胤不仅是表忠心,本就有制衡玄清的意思,但他乐见其成,一旦联姻,他就会让父皇慢慢明白长宁之于玄清太过与众不同,如若以长宁为要挟,玄清必受牵制,让玄清交出南疆的兵权才是上策。父皇爱重玄清,对长宁有爱屋及乌之意,但终究是出生低贱的私生女,有耽误玄清婚配之嫌,心底里就是希望她远离玄清的。说来可笑,比起父皇,竟是他更了解玄清的心性。但此事未成,玄清想必是说了什么话刺激到父皇了吧,父皇竟然放弃了长宁,本欲以元旭属意长宁再做一番努力,但阴差阳错,最后却是清然。
这整个过程中,他不过推波助澜,最初是赫昭遗民以欣婉与他交易,要他助力此事,他与舅舅商量后答应了,后来元胤来访提及求娶意图,他便表露了协助之意,以拉拢元胤,再后来清然中选,舅舅也不曾有异议。细想来,以玄清的脾气,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行不通。欣婉的事情,舅舅早早就来提点,拉拢南疆也是舅舅的提议,元旭喜欢的是清然……难道本来就是想把清然嫁过去,与燕平侯府结盟,借力除掉玄清?这一切就是避嫌的障眼法么?如果是这样,舅舅为什么不告诉他?
“太子殿下,你现在是对外称病,得了天花,需隔离治疗,不能出来走动。”
吴公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已经到了。
“本宫知道了,谢公公提醒。”
进了宫门,他摇了摇头,不,不能推定舅舅通敌,现在的局面,如果是真,他就完了。
魏无音正和奶娘抱着孩子在散步,瞧见玄兆回来,便迎了上来:“殿下,我看见有禁军过来,出什么事了么?”
“李大人那边出事了,我要暂时禁足宫中,委屈你了。”
魏无音摇摇头:“殿下放宽心,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厚禹似乎是想你了,我让奶娘抱过来吧”
不过数日,李修平便因通敌叛国之罪关进了天牢,家眷一并入狱。从李清然房中搜出的绣帕原料和未完成的冀城布防图与截获的绣帕字条一并送到大理寺作为物证。商队负责人被扣押,供出了接头人,却是位瞎眼阿婆,继续追查颇费周折才终于查到李府的亲卫,亲卫坚持是个人所为,与李修平无关,亦被关押。嘉和县主一应人等暂被禁足府中。
常瑮震怒:“真是胆大包天!朝廷一品大员,皇亲,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通敌,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枉我信任有加!太子呢,和太子有没有关系?!”
“暂时未发现与太子殿下有直接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