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该说对不起。”Einmyria眼眶通红，她刚刚哭了一小会儿，“我不该打电话给Thor舅舅，我只是想问他借点钱，爸爸，我错了。”她把金色的头颅靠上Loki的肩膀，“爸爸，我想好了，我不去舞蹈学校了。我的腿不够长，柔韧度也一般。每年都有很多人学跳舞，世界上有的是舞蹈演员。但有个老师告诉我，我长得还不赖，可以去试试拍儿童广告，金头发的女孩总是很受欢迎。”
“不行。”Loki觉得更冷了，“老天，我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家长……”
“不，爸爸，你听我说。”Einmyria急切地说，“我不学跳舞，假如我也能赚点钱——这是合法的，你要你同意。这样一来，首先，你能省点儿力气，不必那么劳累；其次，我们可以多赚点钱！有了钱，就可以养活我的弟弟或者妹妹。我希望有个弟弟或妹妹，如果是弟弟，我可以跟他打棒球，我们会特别小心，不打破邻居的玻璃；如果是个妹妹，我们就穿一样的衣服，去看电影，听演唱会。这样不好吗？爸爸，求你不要做手术，求你了。”
这真是最可怕的一个下午，Loki抱着Einmyria，冷汗涔涔：他先是激动之下刺伤了Thor，上帝啊，他突然出现，让人措手不及。他完全是下意识地把那枚飞镖捅到Thor的肚子上，仿佛是电影里暗杀组织雇佣的忍者。接着他全世界最聪明可爱的女儿宣称不要跳舞了，因为没钱，她要帮忙节省家庭开支，以便养活他肚子里尚未成型的麻烦精——看在诸神的份上，Einmyria才八岁！他是个不合格的家长，彻头彻尾地不合格。也许让出抚养权不是个坏主意，Loki深吸一口气，暗暗祈祷麻烦精安静半小时，让他有时间把话讲完，“嗨，Eisa，我是说，假如——这只是个假设，假如让你跟着Thor生活，你愿意吗？”
Einmyria干脆地摇摇头，“不愿意。”
Loki胃里的冰渐渐融化了，“他是个有钱人，住在曼哈顿的漂亮大房子里。那个地方叫Asgard……漂亮极了，到处金光闪闪。”
Einmyria依旧用力摇动金色的小脑袋，绿眼睛泛着水光，“不，爸爸，我不要离开你。我惹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要联系Thor舅舅的。我只希望留下我的弟弟或妹妹。我在计算机课偷偷搜索他的名字，找到了他的公司。我攒了你给我的午餐钱，然后借同学的手机打给他。”
“我没有生你的气，小南瓜，”Loki用力抚摸Einmyria颤抖的脊背，“我是想告诉你，对你而言，跟着Thor过日子比待在我身边强。如果你愿意……”
“你是怕我跟Thor舅舅走，所以才，嗯？”Einmyria比了个手势，“你不该这样想，爸爸，你去哪里我都跟在你身后。我是你的小南瓜，永远。”
Loki忍不住要流下眼泪，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白痴，但他现在想跪下感谢神明。“可是……”他哽咽着说，“万一，你不懂，我的孩子，唉，这可真是笔坏账。”
“你是怕Thor跑来跟你争抚养权吗？”Fandral像从空气中突然蹦了出来，“小南瓜，你好，我叫Fandral，是你爸爸的朋友——Loki，别装作不认识我。”他放下怀里的纸袋，“你能吃吗？焦糖布丁，草莓布丁，天哪，我拿不准你喜欢哪种，就全买了回来。我打赌你吃不下培根三明治，我可以帮忙吃掉它。这是你的，宝贝儿，儿童套餐……如今的玩具做得越来越丑，这是什么，毛毛虫？”
Einmyria看了看Loki，见他点了点头，才矜持地接过土豆泥和汉堡，“谢谢。”
“可乐和橙汁。”Fandral饶有兴趣地观察着Loki的脸色，“给你橙汁，小孩子都喜欢可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说抚养权，”Einmyria咬了口汉堡，“爸爸拥有我的抚养权，直到我十八岁为止。”
“你懂的可真多，不愧是Loki的女儿。”Fandral哈哈大笑，“我们小时候，Loki的成绩是全校最好的。抚养权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小家伙。”他朝表情僵硬的Loki挤挤眼睛，“放宽心，Thor不是为抚养权而来。他在你心里就这么差劲吗？幸亏他昏死过去，听不见你的话。这对他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尤其他还是个明天要进手术室，动八小时手术的重症患者。”
第25章
医院是Loki最讨厌的地方，厌恶程度几乎赶得上Odin那间金碧辉煌的办公室。每次走进医院准没好事，他混乱的脑子不受控制，反复播放着预约堕胎时护士冷淡的回复，冰凉的外国口音像一把刀在他的肚子里用力搅动。
说起刀子……几个小时前，Loki Odinson把一枚飞镖的尖角送进了他同姓的哥哥——同时也是他的标记者——的下腹部。Thor拔出了飞镖，神啊，他还不如不这么干，鲁莽的蠢牛。
Fandral沉痛地复述医生的诊断，“……移植手术很复杂，而我们却没有肾源。器官移植相当复杂，有钱也无法解决。”
Loki捂住了胃。麻烦精意识到大祸临头，安静极了。他为什么要用飞镖招呼Thor？即便他是来索要抚养权，他也不该遭到如此对待。少一个颗肾脏之后，Thor再也不能玩他心爱的猩猩游戏了，Loki推开病房沉重的门，白色被单下那个健壮的身体轮廓让他差点哭出来。
上回在医院里跟Thor见面，还是八年前。那是个五月末的傍晚，Loki觉得自己被扔到车轮里碾压了半个世纪，以为必死无疑，突然一下失去了意识。昏过去之前他不断地向Thor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竭力蠕动嘴唇，而他养兄弟哭得不能自已，握着他的指尖不断向神和祖先祈祷。Loki再度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昏暗，他疼的快要裂开了，仿佛身处地狱。
“希望的星星在夜空里飞掠过，”Thor低声嘟囔着，“她是从我胸膛之中飞了出去。”
无聊的北欧人，他那个只看漫画的哥哥竟然能够背诵十三世纪的经典，虽然文不对题，一点也不吉利。Thor跪在窗口，虔诚地握着双手，“我们务必倾心聆听上帝的圣谕，遵循上帝圣谕来行事和处世。无所不能的上帝仁慈又宽厚，他创造出的世界还有大地海洋……”
随着嗡嗡的祈祷——姑且称为祈祷，Thor从不进教堂，他只相信拳头和肌肉——五月的太阳缓缓升起，清澈的阳光透过窗帘，从黄金般的头发到宽厚的肩膀，圣光倾泻而下。Loki眼睛发酸，没过多久他睡着了，等他再度睁开眼睛，Thor怀里抱着白色的襁褓，笨拙的姿势仿佛抱了个大号的玉米或者卷饼之类的东西。
“哦，Loki，我的弟弟，”Thor含着泪花，“看看，这是个奇迹。”
Einmyria的小脸露了出来，她有一头淡金色的胎发与翠绿的眼睛，“她确实是个奇迹。”Loki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
“说点什么。”Fandral低语，“别光顾着哭。”
门静悄悄地合上了，Loki站在床边摇摇欲坠。天哪，曾几何时他竟然有过成为医生的志愿！Thor的金发了无生气地摊在枕畔，双目紧闭。这个可怜人肚子里有大量的淤血，肾也被捅了个窟窿。天晓得孩子们用飞镖玩过什么游戏——扔进泥巴地里，戳死老鼠和癞蛤蟆，削铅笔！细菌会感染Thor的腹腔，说不定会引发败血症。Loki小腿发软，比他发现怀孕时更加胆战心惊。他半张着嘴巴，过了十几秒，才干巴巴地压着嗓子发出声破碎的动静，听上去像个滑稽的酒嗝。
“Thor，”Loki抖着两条腿，“哦，对不起。”
被单下的身体仿佛感受到了召唤，动了一下，Loki立刻扑上去握住那只出现苏醒迹象的手，“Thor，对不起，我太鲁莽了，我向你道歉——”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被单一个劲儿簌簌颤抖，他正在疑惑，Thor自己掀开蒙在脸上的被单，翻身坐了起来。
“Loki！Loki，”Thor充满歉意，“不行，我快憋死了。Fandral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他想要谋杀我……”尽管脸色有点苍白，金发凌乱，但他看着完好无损，根本不是“重症患者”该有的模样，“Loki，”Thor一把将Loki的两只手腕笼在掌心，“我、我亲爱的，”他局促地扭动结实的肩膀，“抱歉，我骗了你。你不要生气，我错了。”
“我他妈以为你要死了！”Loki想甩开Thor的桎梏，但可悲地失败了。Alpha的信息素抚慰了麻烦精的躁动，令他只想钻进这个白痴怀里，伸着脖子请他再来几个湿漉漉的吻。“了不起，Thor，我低估了你。你不但学会撒谎，还学会了演戏。Odin真该为你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