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旭润】颔下之珠(4)

其实,润玉并不像旭凤想得那样,每日翻阅典籍或是观星布棋。

他自天魔大战前就已虚弱不堪,加之穷奇反噬。现下,修为散去大半,内丹精元不稳,隔几日就要遭受一次经脉逆行的痛苦。那偶尔的水声,不是他浸浴池内修复,而是迫于经脉逆行所带来的血气上涌,唯有寒潭可镇痛一二。

就算平时,身体尚可的时候,润玉也多半是坐在彩虹桥边出神,眼前总是浮现出从前旭凤的幻影,空旷的璇玑宫仿佛还回荡着声声“兄长。” 然后又迅速变成了那句,“你就这么千万年的孤独着吧”

润玉并不恼,开始还会苦笑一二,后来反倒愈发平静下来,他在赎罪,这便是他应得的报应。自逼宫夺位之后,他日日汲汲营营,难得有空下来无事可做的日子,他开始认真思考千年来的每一步。

太微薄情寡义,欠下诸多风流债,抛妻弃子,其罪当诛。荼姚独断专横,蛇蝎心肠,有着弑母之仇和洞庭三万生灵冤屈,罪无可赦。不过她所作所为一半是作为旭凤母亲,一半是被太微逼迫铸就,倒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至于叔父,性子跳脱,偏爱会哭闹又活泼的孩子,无可厚非,只是乱点鸳鸯谱倒是该罚。

其他人,比如燎原君,忠心耿耿,本不应该死。水神风神深明大义,更不应该被算计进这场阴谋里。邝露为人正直,只可惜未择明主,反倒辜负了她。

还有锦觅和旭凤。

润玉只觉亏欠他们太多。若当日可退一步,不要如此妄念,便不会有后来生灵涂炭。这么些年,想的多了就通透了,执念皆为当世一叶障目,若肯放下,便得大自在。锦觅本应该在水镜里度过一生,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活在最美好的世界里。是自己硬生生把她拉入了这一淌浑水,以爱的名义摧毁了她珍视的所有,让锦觅失了笑容,失了快乐。

而旭凤。

他本就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火凤凰,不该被关在着狭小的天宫之中。润玉多少明白旭凤之所以倾心锦觅的原因,与他约有几分相同。天庭规矩森严,只讲礼数不讲人情,永远冷冰冰地像座牢笼。旭凤是向往自由的凤凰,自然会贪恋锦觅身上,那生长于世外桃源才有的至纯性子。

罢了,一步错,步步错。

千错万错,权当加诸在自己身上,放其他无辜的人一条生路。他就应该当个旁观者,任幕起幕落,能看见别人的快乐便好。

他不该贪心的。

润玉叹了口气,思绪消散,收回了尾巴。他的神识延展,一直都知道旭凤在璇玑宫前矗立。可旭凤不进一步,润玉更不敢主动向前。他更情愿,就这么千百年的耗着,相望不相见。

百年转瞬光阴,斗转星移,岁月如梭。

旭凤从不曾踏足璇玑宫半步,可送往璇玑宫的各类天材地宝没有断过。今日魔界上贡了什么云烟秘砂、修罗幻果,后天人界送来了丹阳圣焰、千年不化冰,没几天鸟族又递了一元结续丹和九窍风雷渡。凡是听说有凝丹滋养、润神回血功效的,都一股脑儿赏给了璇玑宫。这偏居一隅的宫殿倒是成了近来天界的热门福地。

据说每次东西送到,润玉都不出来谢恩,只在殿内传音言谢。天帝倒不生气,仍眼巴巴地跟着送宝的侍从,一路跟到璇玑宫前。

此番数年,天界众仙都看腻了,纷纷下注,究竟哪天天帝才进得了这璇玑宫。其中,缘机仙子下得注最大,她说其夜观天象,定不出一两天。缘机仙子惯不靠谱,月下仙人也不认同,他想凭着两位侄子的心气,离握手言和少说还得磨上三五百年。

不想,真被缘机仙子给说中了。

隔日,天帝又去璇玑宫门口晃悠。不过这次,在来回踱步了三百五十五次之后,旭凤心中种种思虑闪现而过,最后浮现出了润玉孤独寂寥的背影。他下定决心,上前推开了璇玑宫的大门。

门内,清风疏朗,落叶飒沓。虹桥池边,有一白衣翩翩的身影端坐在石凳上。从背影看,又清减了不少。

旭凤大步向前,及至石桌前坐下。桌上已有两杯斟好的琼浆玉液。他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对面的润玉也掩袖咽下。而后,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相隔岁月悠悠,好似无话可说。良久,旭凤伸手想拿酒壶,不经意和润玉的指尖触碰,两人像触电般分开。旭凤缩回手,把酒壶让给了润玉。润玉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抬手为两人斟酒。

旭凤看着润玉抬手间,露出的细白手腕,不堪一握,身形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一股心疼之感泛上心头,如同有虫子在心头啃噬,一抽一抽地微痛。他轻轻唤了声,“哥”

那斟酒的手一抖。些许琼浆洒出了酒杯,润玉抬头看向旭凤,似乎有点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他嘴角牵起了浅浅的笑。低头将二人酒杯倒满,把其中一杯推向了旭凤。然后把自己眼前的那杯慢慢喝下,颔首,将手支在了下巴,眼中带着直达心底的笑意。

“我一直在等你,旭凤”

夜神一笑,璀璨可化冰雪,如沐春风化雨,丝丝沁入心田。

旭凤看着眼前人,千百年来难得情真意切的微笑,恍如当年,如出一辙。那些蹉跎的时光都在瞬间消逝,本应高兴,眼眶却微热泛酸,滚下一滴泪来。

“你啊,还是如同儿时一样爱哭”

润玉就这么看着,他的傻弟弟、而今的天帝,在他面前情难自抑,像回到了小时候。他想伸出手,替旭凤拭去那滴泪,但他止住了。润玉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该也不能再如此亲近旭凤,一是没了资格,二是不该贪心。

昔日的火神与夜神就这样在池畔端坐了一下午,翌日,便传来他们和解的消息。说的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那天从璇玑宫出来之后,旭凤就下令解禁了润玉,并且恢复了其夜神的职位,仍旧在布星台司职。除此之外,他还赏了所有当天值班的侍从天将,恨不得把“人逢喜事精神爽”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缘机仙子赢了大把的修为,还好心分了丹朱一些。

自那之后,栖梧宫和璇玑宫的往来更密切了。从前只是隔三岔五送宝贝,现在是隔三岔五送人。现任天帝没别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工作之余把自己打包,投递到璇玑宫。时常是,夜神还没从布星台下来,旭凤就已经在北天门外等候了。

两人最经常是坐在彩虹桥边,看着满天星罗棋布,对饮闲话。从前碍着种种限制,无法敞开心扉,而今倒是有了时机可以一吐为快。他们聊着天帝太微,细数他不仁义之举,又说起荼姚曾经的所作所为,旭凤满是歉意,润玉直言不必。

当然,他们也会谈到锦觅。

旭凤每每谈到锦觅,便沉默了。他们会忆起往昔锦觅的可爱纯真,也会忆起锦觅死时,满身鲜血的样子。润玉艰难开口,说着他亏欠旭凤与锦觅许多,当初若他不争,便不会有后来许多。

这次轮到旭凤说不必。

润玉心中难过,他想,旭凤到底还恨着自己。或者说,他终究不能原谅自己。他手上染着这么多无辜者的鲜血,怎么还能奢求原谅那。

这样便很好。

两个人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心怀迥异。

但其实,旭凤想的是,不必。兄长从不拥有什么,自己才是亏欠兄长最多的人。锦觅二字,从头到尾就不应该牵扯进这藏污纳垢的天庭之间。他已放下,所谓情爱,在恩怨纠葛的血海深仇里,压根算不上什么。

旭凤花了数百年才想明白,他爱锦觅,他也爱兄长。这两种爱并无不同,多了份占有欲便是情,少了份私心就是爱。

那发展于愧疚,滋长在悔恨,掩盖在层层仇恨报复、嫉妒怒气之上的罪恶之花,已然生根发芽。

但和与锦觅感情不同的是,这份情感,无法宣之于口。

旭凤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维系下去。他与润玉仍是兄友弟恭,时不时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彼此解开心结。然后,就能以这样的身份陪伴着润玉,藏起心中不可告人的心思,弥补过去缺憾的时光。两人也能续上过去的棋局,恍若一切未发生。

但,天意弄人。有些事,终究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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