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想象丁青在这里整整生活了五年。
房里只有一处很干净,是一个书架。书架是用山上的木头自己做的,不仅丑陋而且随时都要歪倒。书架上斜插着一本地理书,看起来是匆忙中插进去的。
他拿出来,随便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写着:老师,下次你可以买点有难度的书吗?每次惩罚就用地理书!你想让我的脑袋像铁一样生锈吗?
他笑了笑继续翻,上面有成片的涂鸦,肯定不是一个人的杰作,偶尔还有花骨朵和大大的涂了颜色的太阳,这才像一个孩子的涂鸦。
他正要放下书,却在一片深蓝色的海洋里发现一行隐藏的字:夜里,我听到老师喊阿sheng的名字,阿sheng是父亲吗?
石云笙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书,他这次认真而仔细的翻阅这本破旧的地理书,又从一片深褐色如同大山的颜色,找到一片模糊的字迹:老师很tong苦,因为夜里她又哭了,为什么?
在许多颜色很深的图片里他总能找到一些用铅笔清浅的隐藏:今天我告诉老师,我最喜欢橙子,老师眼睛红了,一直念dao:阿泽喜欢橙子,可是小时候你明明喜欢苹果?
我小时候?难道是不能说话的时候?不会说话当然不会告诉你喜欢什么,肯定是你喂多了苹果我才喜欢上了橙子。
小谨总问我爸爸在哪里?我说我们没有父母,只有老师。小谨不明白,可我们明明是老师生的。
她怎么会知道世上有种孩子叫私生子,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可我不能告诉我可爱的妹妹,她太天真。
下了大雨,屋顶又lou水了,老师一直忙着四处用盆子接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第二天她又忙着和稀泥修屋顶。长大后,我要帮她盖一个不会lou水的屋顶。
老师喜欢喊小谨的名字,有时候会喊成少谨,那个时候,她笑的很像是在哭。老师是个藏满了故事的人,她以为我不明白,总是偷偷duo起来发呆。
我总是令她气fen不已又无可nai何,她很生气,拿我没办法。我喜欢这样,因为这样她就没有时间悲伤。
县城里什么都有,我偷偷从垃圾堆里捡了一个损坏的小飞机,修好后,飞机上了天。老师很惊讶,夸我是个天才。如果她能一直这样,我很yuan意做个修理工。
被我们折腾的jin pi力尽的老师夜里已经极少哭了,只是偶尔她会喊阿泽和少谨的名字,喊的最多的依然是阿sheng。
我和妹妹出现在她梦里了吗?
今天我终于知道阿sheng不是父亲,老师告诉我们,父亲叫石蒜,是一种会在地狱开花的植物,很漂亮。
妹妹天真的问:她长大会不会也变成一朵花。
因为我刚刚给她讲过遗传的问题。
老师说,父亲像月光一样。
我想不出月光一样的父亲该是什么样子?会像月亮一样圆吗?应该不会,我和小谨严格来说都是瘦子。
……
今天老师收到一条短信又哭了,还是在白天,我去给她取水洗脸。回来她告诉我要离开。我很高兴可以走出大山,小谨更高兴,因为老师说要去东北,那里有雪花和冰雕。
石云笙小心的将地理书揣进怀里,心中又惊又喜。他竟然有两个孩子,他和丁青的孩子,他几乎不敢相信上天会如此厚爱他。
东北,对,他要先去东北!
他最后还是没有去东北,他接到李珣的电话,丁青看过陆少谨后,去了C市她的花店。
花店现在是晓安在打理,丁青一进去便看到更加帅气有魅力的晓安。
“丁青?”晓安的眼睛几乎要瞪圆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可真是狠心,这么多年,音信全无!要不是杨汶说你没事,我几乎要背着行囊天南地北的找你去了。”
丁青笑道:“早知道你有这想法,我应该把你打包带走,天天给我洗衣做饭。”
晓安无语:“姐这张脸可以当门面,你怎么忍心放进柴米油盐里,真是暴殄天物!”
丁青笑着对两个小鬼招手:“来,这是你们的安姨,当然你们可以喊她帅哥。”
小谨疑惑道:“安姨是个女的,帅哥是个男的。老师,你怎么男女不分?”
丁青大笑,晓安扶额长叹。
阿泽道:“小谨,这世上有个词叫中性美,安姨当然是个女人,不过你喊她帅哥她会很高兴,因为她很帅!”
小谨似懂非懂:“帅哥好,我叫小谨,你可以喊我小美女。”
哭笑不得的晓安看着像雪团一样可爱的小谨爱心泛滥:“小美女,你喜欢什么花,我送你好不好?”
小谨想了想:“我喜欢有钱花。”
众人一愣,丁青摇头,阿泽无语,晓安大笑。
“哈哈,阿青,这是你的孩子吗?太可爱了!不行,我肚子快要笑抽筋了,哈哈哈……”
“安姨,你不是说我才是最可爱的?”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丁青一愣。接着,便看到一个脸红红的像苹果一样的女孩从里间出来。她四五岁大,穿着雪白的衣服,漂亮极了。
“果果,来,我给你介绍新朋友。”白晓安终于停止了笑声,对小女孩招手。
“这个小美女叫小谨,小帅哥叫……”她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小男孩叫什么名字。
阿泽道:“你好,我叫丁泽,大家都叫我阿泽。”
白晓安一愣,看了眼丁青。竟然叫丁泽!
丁青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美女?”
果果回答道:“我是从天上来的。”
丁青笑道:“可是,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翅膀?”
果果皱眉:“因为,翅膀长大了才会有。”
小谨道:“那你长大了就会变成一只鸟,我长大了会变成一朵花,因为我父亲就是一朵花。”
阿泽真想钻进地洞:“小谨,父亲不是一朵花,只是有个花名。”
“有花名才知道是花啊!”
阿泽直想瘫软在地上,为什么他解释不通呢?她妹妹的脑袋到底是什么结构?
……
三个小孩童言童语的争论,丁青问道:“从哪拐来的孩子?”
白晓安气道:“你才拐卖呢,一拐还拐了五年,长的可真像石云笙。”
丁青哼了一声:“别扯开话题。”
白晓安喝了口水:“孩子是我前女友的,丈夫过世了。”
丁青一呆,正想怒骂一番,却听到背后一个惊讶的声音:“丁青?”
丁青转身,看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简直把她震倒了。
第74章 chapter 74
站在门口的人是一个丁青很熟的人,她对门了十几年的邻居(老家依然对门)——夕子。
丁青将乱七八糟的思维连起来就是,晓安那个神秘的女友就是她的邻居夕子。真他妈的天雷滚滚,直接劈死她算了。怎么会有这样令人无语的事!
“这么说,你们重新在一起了?”丁青很艰难才把这句话说完。
白晓安点头:“算是吧,现在生活在一起。”
丁青可以对白晓安的女友大骂,却怎么也无法对夕子骂出口。那个冬日的下午,她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谈天说地,灵魂试探。
无奈,是她的选择。
小镇同化了她的选择,可是生活被破开,她又做了一次选择。这次,她有了勇气,也有了承担。
“对不起,我一直放不开,所以让晓安保密。”夕子的美丽的容颜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韵味,满脸的歉意。
丁青摇头:“没关系,你说过,这也算一种逃避。我们每个人都会有。”
“你爸妈很想你,你回去看看他们吧!”
丁青笑了笑:“我的终点就是那里。”
……
丁青并没有见到杨汶,她老妈突然发病,她带着孩子直奔老家去了。
杨汶给她电话说:“丁小青,姐妹算对得起你了,这口封了简直就是502胶水,简直滴水不漏。保密做的老公都没发现,真他妈的太辛苦了,回头一定要报答我!”
“杨汶同学,这是一定的,上刀山下火海,决不推辞。”
杨汶得意的挂了电话,丁青同学,等着姐姐回来坑一顿大的,哈哈。
如果车站总能遇见不想遇见的人,我们是不是还是不要坐车了。
岁月如果喜欢画画,那一定是一副史卷。可偏偏它最爱给人添伤,每一次刻,它就会更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