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尽量语气温和:“阿泽,你能再看一遍地理课本吗?”
男孩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找不到合适的书,你总是喜欢让我看地理书,真是拿你没办法!”
丁青遏制动手的冲动,低智商的老师PK高智商的孩子只有被践踏的命,幸好这里只有一只妖孽。
“小谨,去给你哥哥拿地理课本。”丁青吩咐小女孩。
小女孩点点头,哒哒地跑去拿书,真是乖孩子。
大山里的信号总是不好,时断时连。丁青打开手机,上面一个未读信息,来自杨汶。是的,她一直和杨汶有联系。
看到信息内容,她的心像是被人劈成两半。凌晨三点,陆少谨死亡。
奔腾的血液塞满了她的心,映红了她的眼,他怎么会死?
“老师,你哭了?”
阿泽静静的看着她,表情疑虑。丁青撇过头低泣,心里的难过已将她淹没,她怕一出口泪水更加止不住。
“老师,别哭!我以后听话好不好?你说读地理我绝不会再看哲学,你说往西,我绝不会往东。别哭了,我最害怕女生哭了……”
小谨取书回来看到老师在哭,立马跟着哭:“坏蛋哥哥又在欺负老师……呜呜……我讨厌你……呜呜……”
阿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其他小孩子也停止了歌唱舞蹈,一脸的莫名其妙。阿泽道:“她们眼睛抹了洋葱,我们去打点清水。”
说着拉着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跑下去了,其他的孩子手忙脚乱的找手绢给老师和小谨擦泪。
看到阿泽像躲瘟疫一样的跑掉,丁青哭的更伤心了,抱着小谨哭道:“小谨,你哥哥是个混球!”
小谨擦擦老师脸颊的泪:“老师不哭,小谨是乖孩子,会一直听话的,一直陪着您。”
丁青抚摸着小谨柔软的头发,心疼的如火烙:“阿瑾,少谨,小谨,老师没关系,沙子迷了眼……”
这座大山她曾经离开过一次,又一次,她要离开。她带着阿泽和小谨离开了这座大山。
“老师,我们要去哪里?”
“去看老师的朋友。”
“老师的朋友帅吗?”
阿泽哼道:“帅哥能当饭吃吗,看男人不要看帅不帅,要看对你好不好。”
“什么才是对我好?”
“不和你抢冰淇淋。”
“哥哥,你是个坏蛋,总喜欢抢我冰淇淋。”
“我是个帅哥,当然可以抢你冰淇淋。”
小谨不明白中间的逻辑,但说不过哥哥是事实,气的哇哇大哭。
丁青叹口气:“再哭,就把你扔下去!”
哭声戛然而止,小谨同学的假哭纯火炉青。
“还有,阿泽,你再惹妹妹就留在大山好了。”
两人互做了个鬼脸便不再说话。耳边少了噪音,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她喜欢大山,大山里有时安静的只有鸟鸣,她喜欢这里的人,淳朴善良。这里是她心灵的救赎之地。
她总不肯相信像陆少谨这样的男人会死,她一直在等他醒来,醒来给他一个拥抱。她什么都不会说,不会道歉,不会感谢,她最想做的是打上一架。
她的第一站并不想见陆少谨,陆少谨住在T时那间医院,T市令她感到恐慌。她先去了东北,想去看那个通信了九年的弟弟。
东北很冷,有冰雕可以看。阿泽、小谨从小在云南长大,从未见过冰雪,开心的简直要跳起来。不停的问东问西,拍照留念。
她找到大姨的住址,是一片格格不入的拆迁区。
她远远的站着,等着门开。阿泽小谨开心的在地上玩雪,半小时后,门终于开了。她以为可以看到一个敦厚成熟的男人,或许领着孩子,或许挽着妻子。
可看到的情景却令她心痛,出来的是个瘸腿的男人,满脸胡渣,一身落魄。她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那个照片上眼神淳朴的青年,他还穿着她为他织的最后一件毛衣。
她眼一热,险些落泪。她的阿泽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可以这样的落魄?
她眼深吸一口冷气,强忍着鼻子的酸涩,跟着他。她跟着他上了公交车,公交上人很多,没人给他让座。他就那么一直拄着拐杖站着,公车骤停拐弯他好似已经习惯,两只手紧紧的抓住椅背上的扶手,只有青筋暴突的手泄露了他此刻是多么的费力。
下了公车,她跟他进了一个手工艺品加工作坊。她自称是来购买手工艺品,警卫对她放行。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偏度罂粟》
第70章 chapter 70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接待了她,带她参观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并询问她要都买的数量。她笑着应付,我要开个店,需要很多。
阿泽小谨看的眼花缭乱,把玩几个最喜欢的,有点爱不释手,映求她买下。女接待说单个他们不卖。
丁青笑着说可以加钱,最后,她还是买下了两人的最爱。
“丁泽,你怎么搞的,喉咙哑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吧!这根红色的不是穿在第三位,这些全部返工。今天必须返完,否则损失从你工资里扣!”
一个红脸大汉指着角落一大堆手工艺品大声斥责,看到远处的丁青停止了呵斥,转身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那么多的工艺品,一天怎么能够返的完。
小男孩阿泽奇怪的看了一眼,说:“老师,那人和我同名啊!”
“怎么回事?”她问女接待,女接待一副愤愤不平,转眼却对她摇头轻笑:“没什么,走!我带你看看另外一个车间的展品。”
丁青指了指货架上的编织物:“不用了,这个上面的我想各来一百套,不过……”
这可真是笔大单,够她三个月的业绩,她大喜,殷勤道:“不过什么?”
丁青笑了笑:“看到你们的管理,我很不放心。”
女接待小心的看了眼周围,心想反正她正要辞职,干完这单领了工资就拍屁股走人,倒也不拍得罪人:“这是我们车间的主管,他是老板的亲戚,横的很,昨天我明明听到他说红线穿在第三位。肯定是他记错了,死不认错,把错归在丁泽身上。哎,他最爱欺负老实人,谁让丁泽是个哑巴呢!放心,主管虽然有点这毛病,但我们这里工艺品都会经过严格的审查才会出库。”
“他是哑巴?”丁青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听到客户的重点不在主管,女接待松口气:“是啊,听说是十年的老员工。”
十年?丁青脑门一懵,她记得五年前他明明给她写信说:做了电脑录入员,老板很好,工作轻松。
这就是他说的老板很好,工作轻松?
女接待叹口气:“他啊,为人挺好,憨实可靠,是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员工,只是身有残疾,最近还瘸了腿,听说媳妇到现在还没讨上。你看他那个毛衣,听老员工说已经穿了五年了。以前听说他年年都有手织的最新毛衣,也不知道是不是织毛衣的人死了,都五年了,也不知道在街上买个新的穿,都洗的发白了还不肯脱……”
女接待絮絮叨叨,没看到丁青脸色白的可怕。
她刷了卡,留了C市花店的地址,便匆匆的离开了。她怕晚了她会忍不住,忍不住相见。
她在向他的信箱投了一封信,约他明天见面。
地点是附近一间牌子介绍据说酸菜鱼最好吃的饭馆,酸菜鱼会使她想到两个男人——她的弟弟和石云笙。
五年里她想都不敢想的名字。
有一种痛那么无辜,蔓延在你身体的各个角落,扎的你遍体鳞伤。
没有人无辜,伤了就是伤了,痛了就受着。
阿泽小谨好似有许多问题,却被她的脸色挡了回去。安安静静的坐着不敢捣乱,他们从未这样安静过,这两个孩子太敏锐了。
敏锐的孩子小时候更容易受伤。
丁泽来的时候,一身干净。
头发理过,胡子刮了,外套是天蓝色,连哪件穿了五年的毛衣也换了,刚买的,她看到那个牌子还没剪掉。
他很紧张,却一眼认出了她。
他坐到她对面,拿出纸笔。
丁青摇头,说:“我懂手语。”
这是她想送给她的弟弟丁泽的礼物,一直那么想送给他。想对他说:没关系,我懂你的语言。
他做了个手势。
她知道那是姐姐的意思,她忍住心里发酵的酸涩:“大学之后我就没见过你,你整容整的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