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等人一走,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舅舅要死了…舅舅要死了…舅舅要死了…我该怎么办?温白满脑子都是这几句话。
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温白缓过神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扶着桌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去开了门,发现是常文政身边的另一个副将,出于刚刚李副将的阴影,温白挡在了门口,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莫将军啊,有事吗?”
“公子,将军怎么样了?”莫副将担忧地问道。
温白扯了个谎:“还…还好,需要注意…”
“公子啊,你就别忽悠在下了,在下跟了将军二十年,那一刀如何,在下清楚的很,只是…我也没想到…李俞竟然是这样的人…”边说着,莫副将还恼火又难过地擦了擦眼角。
温白也没心情瞒下去了,他拜托道:“莫将军,军心那边还是靠你来安抚了。”
“公子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莫副将为难道:“只是,寨中的口粮不足一天了,这可如何是好?”
温白被问住了,他哪里知道怎么办?温白无措问道:“可能搬救兵吗?”
莫将军苦笑道:“公子,常家军只有五百人,二百人已经提前前往岭南了,就算是返回来也来不及了,剩下的三百人已经折损了部分,我们哪里找援军呢?”
温白怀着希冀道:“太守府呢?太守府总有兵力吧?”
“没有圣上兵符传召,不得移动兵源。”莫将军无奈道。
温白再一次愣住了,真完了?
莫将军看温白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也不忍让他操心了,只是嘱咐他照顾好常将军,自己就去布局了,温白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没用,双手握拳懊恼地捶到了门框上,没停多久,就迅速地收回了手,蹦跶着甩了甩手,疼!真他娘的疼!
温白沉重地走到了常文政的床边,又撅起嘴给自己吹了吹手,懊悔地看着昏迷的常文政,真是的,自己早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啊,自己上山就用了一刻,李副将紧追其后,他还带着兵,怎么可能那么快,分明就是把山腰拱手相让,估计不少弟兄也被他坑了,自己反应也太迟钝了吧!温白捶了锤自己的脑袋。
“你是嫌自己太聪明了吗?”耳边传来常文政虚弱的声音。
温白急忙抬头,欣喜道:“你醒了?”
常文政挣扎着想坐起来,温白给他垫了个被子,常文政眯着眼一脸舒坦地靠着,温白也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常文政鼻子里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想不到我戎马一生,竟然折在了这里。”
温白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话,安慰常文政没事吗?那多苍白了,像常文政这种人,怕是早就将生死看淡了。
温白闷声闷气道:“你好歹撑着见你老婆孩子最后一面啊。”
☆、将军铁骨傲然立
“臭小子!”常文政笑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温白双手不安分地绞着,显得有些烦躁:“本来是为了提醒你提防些,可是你还是…”
常文政淡淡一笑:“死的明白和死的糊涂还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温白闷闷不乐:“还不都是死了。”
“那可不是。”常文政调侃道:“好歹我知道了是谁想害我,到了阴间也可以诅咒他。”
温白被逗笑了,又觉得自己的笑很不合时宜,看常文政虚弱成这样了,又叹了口气。
常文政笑看着他,道:“你知道吗?一开始温索瑜那个老王八蛋接你回温家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
“怕温玄失宠啊?”温白跟他搭腔。
“温玄那个性子,根本没人欺负得了。”常文政想起自己亲外甥那一脸的不可一世,笑着摇了摇头。
温白点头,幽怨道:“都是他欺负别人。”
常文政失笑,道:“不过他是真的在意你。”
温白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都知道。”
常文政又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常文政摸摸索索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写着“常”字的令牌,递给了温白,嘱咐道:“要是我撑不住了,你日后出去了,就把这个给修儒。”
常修儒,是常文政的独子,今年刚刚及冠。
温白接了过来,常文政接着道:“我常说战场凶险,不让他从军,我是知道他心里是怨我的,就像我当年怨我阿爹一样,不过修儒听话,不跟我似的偷偷跑去参军,也苦了他了,熟读兵书多年,却不得施展抱负,若我死了,你就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块令牌是可以指使剩下的常家军,真是可笑…想我当年十万铁骑征战南北,如今就只给修儒剩下了二百人,呵…”
温白颔首,嘴欠道:“你是在交代后事吗?”
“我要是现在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常文政翻了个白眼。
温白表情沉重地叹气:“你这样说,我有点怕。”
“刚刚不怕?”常文政失笑问道。
温白如实道:“你活着就不怕了。”
“可是从始至终,你的处境都没有变化。”常文政语重心长道:“温白,人大多时候,都是败给了心中的恐惧。”
温白:“…我还是怕。”
常文政回忆道:“我刚上战场时也怕,后来,怕着怕着就不怕了,习惯了。”
温白胡乱嗯了声。
常文政洒脱道:“现在才是交代后事,挺好了,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到边关,随便哪里,我戎马一生,得陪着我的弟兄们。”
温白嘴上没说,心里却道,你现在这样就是被你给坑的,弟兄啊,还是不要太多的好,一两个就行。
温白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啦!”常文政费力地直起了身子:“趁着敌人在休整,我们开始攻击吧,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你不要命了?”温白拉住常文政低吼道。
常文政铁骨铮铮道:“我傲然一生,你让我死在床上?”
温白眼光复杂地看着他,最终缓缓松开了手。
适夜,月上枝头,只有山脚下的几簇火光噼里啪啦地烧着,山中寂静地有些不同寻常,直到一阵嘶吼声划破了夜空。
山上的常家军不顾一切地冲去了山匪营地,山匪没想到他们会自寻死路,措手不及,按照事先安排,温白带了一路人烧了不少营帐,许多山匪未穿戴整齐就嚎叫着冲了出来,双方开始厮杀。
温白避开重重人群,开始寻找常文政,他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突然冒出了一个黑影拦住了温白的身影,温白立马警惕起来,握紧了霜柏,黑影缠了过来,温白没跟他打几个回合,就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正准备抽身时,黑影突然一个翻滚落到了地上,在他面前,有一根箭,常文政沉声道:“温白,过来!”
温白才发觉常文政手里握着弓箭过来了,黑影顿了下,就逃走了,温白发现地上有东西,就走过去捡了起来,是一个令牌,背面雕着鹰面,温白把它递给常文政:“是什么?”
常文政左右翻看了下,沉吟道:“虞国人。”
“啊?”温白觉得匪夷所思:“虞国人?”
常文政双手紧紧捏住了那块令牌,仿佛要把它捏碎,淡淡道:“先前晏清在边关时,那里的太守也为了除掉晏清,暗地里勾结了虞国军队。”
常文政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温白有些慌乱:“舅舅…“
常文政擦了擦笑出来的泪:“陛下啊陛下,这招借刀杀人着实漂亮啊…”
温白还是觉得很奇怪,虞军那么闲吗?千里迢迢来这里,只埋伏五百人吗?他们就没有想过如何撤退吗?疑点太多了。
常文政利索地要去杀敌,温白慌忙地拉住了他:“你不能去了。”
四周弥漫着血腥味还有东西烧糊的味道,常文政云淡风轻地转身,胸口已被鲜血浸湿了,鲜血还在不断地从胸口涌出,温白手忙脚乱地按在他的胸口,脑门上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常文政眼睛里满是温白从未见过的桀骜不驯,他丢开了弓箭,紧紧握住手中的利剑,笑问温白:“温白,你知道什么是将士的尊严吗?”说完,缓缓拉开了温白的满是血迹的手:“你找机会突围出去!”
“你说什么胡话!”温白吼道:“你想让我当缩头乌龟吗?”
“哈哈哈哈…”常文政仰天大笑起来,豪气冲天道:“好小子!不愧是我教出来的!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温白握紧剑柄,两人一起冲入了敌军当中,温白虽然略显生涩,但杀伐果决之意已经初显,是将才!常文政心里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