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内侍迅速上前,一边一个,搀着朱莹站起来了。
朱莹这才得以看清这人的容貌,顿时惊了。
妈耶,长得这么好看?
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肤色白皙,生一双丹凤眼,眼神平静又带着几分凌厉,嘴角似乎天生上翘。
明明面无表情,看着竟像是在笑,只不过这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睛,令这张好看的笑脸,平白让人心生寒意。
视线落到这人服饰上,朱莹突然打了个激灵,这不是文武官员的朝服!
她不禁喃喃道:“这张脸这么漂亮,怎么就长在宦官身上了?真是……”
那人斜她一眼。
朱莹已经到了嘴边的“太可惜了”,立刻转了个弯儿:“真是――太合适了!”
那人微微一笑,没跟她计较,只道:“请娘娘随咏走吧。”
说着就当先转身。
朱莹理智瞬间回笼。
这宦官自称“咏”,可不就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在朝堂上都能只手遮天的御马监掌印太监王咏!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原主唯一一次见皇帝,还是在状告柳贵妃那天,自然也没机会见到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所以一开始才没认出王咏来。
皇帝近侍找上自己能有什么好事?想到宫斗剧里被拖出去打死的悲惨妃子们,朱莹吓得脸都白了。
王咏没在意朱莹的心思,用一双凤眼,上下打量那几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动的宫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个宫女顿时吓傻了,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会说,头在地上磕的砰砰响。
“居然伤了主子的脸面……便是主子落了难,那也是主子,你敢打一个主子的脸,日后难免欺到圣上头上……”
他摸了摸下巴,勾起唇角。
那个在朱莹手臂上掐了几下的宫女壮着胆子说:“那……那是朱……娘娘自己打的……”
“是啊。”朱莹强打着精神说话。
“我不仅给了自己一巴掌,还自愿吃你们剩下的饭菜,自愿被你们在胳膊上掐印子,还自愿在这里扫院子,让你们嗑着瓜子逗狗似的满身扔!”
王咏本来没怎么在意这个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宝林,但是现在……
他斜斜的乜了朱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那几个涕泗横流的宫女,云淡风轻的道:“既然如此,那便杖毙吧。”
朱莹是赢了的。
她用自己的小心机,让那些宫女……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是看着面前这个长相看似无害的精致少年,她只觉得……
自己的骨头缝里,凉的惊人。
出冷宫大门时,朱莹听着院子里夹着风声的棍棒打人声,吓得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战战兢兢问道:“厂……厂臣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呢?”
可别是刑场啊!
王咏脚步没停,一直往前走着,听见朱莹询问,道:“朱宝林折煞咏了。朱宝林勿忧,东西两厂会同礼部查案,需请娘娘到东厂,问一些问题。”
他这句折煞,应当是说自己称呼他“厂臣公”不妥,朱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也想不到该怎么称呼他。
大齐立国时开设宗人府,专门管皇室中人的各种事务,不过后来职权都归了礼部。
礼部查她,朱莹能理解。
可这东厂西厂……
她一肚子问题不敢问,反正只要不是杀她就好。
她心里念着“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圣母玛利亚、耶和华”,随着两个内侍浑浑噩噩快走到宫门时,才坐上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里,朱莹心神稍定,琢磨着莫不是那色令智昏的皇帝,终于被皇后和群臣说服了,开始重视起皇嗣,想要查办柳贵妃了?
王咏骑马走在前面,到内宫门口时,面无表情看着下属拿出公文、令牌,一样样跟内卫核对。
因为等的时间比较长,朱莹在马车里坐立难安,索性掀开车帘,带着几分紧张,唤道:“公公,我……”
王咏听见了她的声音,拨马回转过去,行至车边。
车窗的帘子掀起一角,露出朱莹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哪怕眼下灰头土脸的,也能看出她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只是她被关进冷宫这些日子,瘦得脸上的棱角都有些明显了,又被宫女欺辱,打得颊上一块淤青,看着倒叫人心中升起几丝疼惜。
朱莹确实在紧张。
她左思右想,都觉自己这个穿越,实乃穷途末路,端看什么时候会死,怎么死的开局,怕到极点也就对死看得淡了。
只是东厂……原主对东厂没多少了解,只听说里面是一群视人命如蝼蚁的家伙。
朱莹强忍着害怕,努力叫声线显得平稳:“公公,东厂……会对我用刑吗?”
王咏似乎觉得她这问题十分有趣,那本就上翘的嘴角看着更像在笑,可莫名的叫朱莹更紧张了几分。
他道:“朱宝林不必害怕,东厂并非不明事理之地,只是询问您一些事情,您只要认真作答即可。”
比如……照着念他们写好了的认罪供词。
第2章 胎记
朱莹不知他心里所想,听到王咏说东厂很讲道理,心中稍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笑道:“多谢公公。”
她先前出了汗,又一直在扫地,灰头土脸的,这么一擦,倒是把额前的灰垢擦去了。
她忽觉有什么不对。
王咏目光死死钉在她眉心处,看在朱莹眼里,就像要从她脑门上活活拧下一块肉来。
她心里一个哆嗦,心说这太监怎么突然露出这么可怕的目光来,原主不会跟王太监也有仇吧?
正心乱如麻时,王咏突然开口道:“娘娘。”
朱莹紧张的等着下文。
却见他几次欲言又止,之前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甚至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她等了许久,等到有内侍过来禀报,说公文已经查验完成,可以出去了。
王咏才终于叹了声,语气却陡然柔和下来,对她道:“娘娘,到了东厂……”
他没有说完,忽然拍马奔向前头去了。
王咏神色实在难看,再结合这句话,朱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绝对是那狗日的皇帝和柳贵妃想杀了原主,还要往原主身上泼污水,成全柳贵妃的受害者形象!
尼玛,她要狗带了!
一路胆战心惊的到了东厂,被内侍扶着下车的时候,朱莹腿软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想象中的,内侍们扭送她进入公堂,两边一群壮汉手持大棍喊“威武”,堂上大官怒拍惊堂木,喝问她认罪不认罪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王咏反令内侍们搀扶着她进了一间待客的厢房。
朱莹心中忐忑,不知这王咏是要耍什么花招。
不多时,内侍领着太医进来。
太医给她把脉时,朱莹忍不住问:“这进了东厂还得把个脉?”
是想怎么合理的毒死她么?
朱莹苦中作乐的想着。
太医在太医院当差多年了,朱宝林因何入狱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心知她怕是难逃这一劫了。
至于王厂臣为何把他叫过来给朱宝林看病,太医也想不明白。
害怕引火烧身,不该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多说,只专心把脉:“娘娘脉象有体弱之症,想来是长久未曾饱腹,加上劳累过度耗损精气,导致正气亏虚,暑热入体所致。”
先前因为太过忧心自己小命,朱莹都差点忘了自己中暑这一茬,眼下太医一说,那些被恐惧压下去的胸闷恶心感又窜上来了。
太医开了方子,很快就有人拿下去煎药。
等药煎好了端过来,内侍便道:“宝林娘娘喝药吧。”
朱莹哆嗦着端过碗,心道这真不是毒药么?她把药碗放到一旁的矮几上,咳嗽两声道:“药有些烫,我晚点再喝。”
朱莹寻思着一会儿支开这内侍,偷偷把药倒掉便是了。
门口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厂臣公。”
瞧着王咏进屋,朱莹浑身的神经不自觉又绷紧了。
王咏瞧见放在矮几上的药,眉峰微蹙:“娘娘怎还未喝药?”
内侍恭敬答道:“娘娘说等药凉了喝。”
碗上方热气都没冒,可见这药本就不烫。
王咏在宫中当差多年,又掌管西厂,查办过无数案件,一看朱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怕什么。
他吩咐下去:“朱宝林乃宫妃,今后送到宝林跟前的吃食,一律先用银针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