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摸着手里的小琉璃瓶,发了片刻的愣,方才反应过来。
敢情是要让她喝毒/药陷害顾仲遥杀妻啊?
难道,这才是书里谢檀自尽的真相?
谢杏见谢檀怔然不语,把琉璃瓶往她手里握得更紧了些,“这药,是安西王从边关那边弄来的,喝下去没有任何痛苦……你念着父母族人……就……”
她用帕子掩住脸,像是实在痛哭地无法再言,“都怪阿姊没用!眼看着你被迫嫁给恶人,如今又……阿姊真是没用啊!可若不如此,全家人都活不了!你想想五弟六弟,还有几个侄儿侄女,稚子何其无辜?阿姊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送走了七叔母和谢杏,谢檀一个人坐在榻上,拿着造型精致的琉璃瓶看了半天,内心一片发凉。
虽说是为了救家人,但就这么牺牲了谢檀的性命,是否也太草率了?故事里谢檀死了之后,顾仲遥并没有失势,也没有放过谢家。一条性命,就那么白白葬送了。
谢檀站起身,打开琉璃瓶上的塞子,把里面的药水倒进了墙角的青石地砖缝里。
要她自尽?
做梦!
她仰面躺到榻上,扯过锦衾,盖到脸上。
现在想想,原主的性格实在是怯弱卑微,才会被人轻易摆布。
可现在换作了自己,又该怎么办,才能完成任务,逃离这一滩狗血呢?
谢檀躺在榻上愁思满腹,昨夜辗转未眠积下的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地,人竟幽幽地酣睡了过去。
待被小虹推醒的时候,已是临近傍晚时分。
“夫人恕罪。相国大人让夫人现在去凭风阁见他。”
谢檀一听是反派要召见她,不敢装逼,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饰发型,带着婢女们去了凭风阁。
出了自己所居的院落,谢檀首次亲睹顾府内的富贵景致,但见建筑处处透着精巧华丽,细节处亦彰显低调奢华,就连仆婢们的居所都是用珠光鲛绡做的窗纱,足见这反派着实捞了不少钱财!
到了据说是顾仲遥起居之所的凭风阁内,建筑风格又有所不同。此处临湖而建,内里的布局小巧紧凑、装饰繁复,外庭则种满奇花异草,内外之间只隔一道廊榭,白日里人坐在室内,一抬眼,便能望见外庭的湖光明媚、鸟语花香,甚是风雅。
此时室内碧罗朱影纱的屏风旁,鼎炉袅袅生烟。顾仲遥坐在临榭的窗畔,轻袍缓带,玉簪束发,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谢檀走到顾仲遥面前,行了个礼,“顾相。”
顾仲遥收起手中的一份书函,也不抬眼看谢檀,只淡淡巍问道:“听说今日兵曹掾史夫人来见过你?”
从语气上判断,顾仲遥对那位七叔母并无好感。
谢檀想起七叔母助攻的那件事。很显然,那位七叔母多半也看不顺眼顾仲遥,不然也不会带着谢杏来见自己。这顾仲遥大概是坏事做得太多,连家人都想他死……
“回顾相,兵曹掾史夫人是来见过妾。”
“所为何事?”
谢檀低眉顺眼,用楚楚可怜的声音说道:“兵曹掾史夫人是长辈,有些为人妇的经验,想传授给妾,以免妾行事不周,影响门楣。”
顾仲遥眉梢微挑,抬眼看向谢檀。
“为人妇的经验?说来听听。”
谢檀摆出一副羞涩孱弱的新媳妇模样,指尖缠绕着腰间的璎珞,“就是……今后凡事都听顾相的,以顾相马首是瞻,顾相让妾做什么、妾就做什么……”
顾仲遥冷笑了声,重新展开手里的书函,又垂目读了起来。
谢檀干站了半晌等不到回音,想偷眼去瞄顾仲遥,视线却落到了他面前紫金石嵌宝的案几上、摆放着的各色宵夜点心上。
话说她一觉睡到傍晚,腹中空空,眼下瞅着模样精致的点心,禁不住暗咽了几口口水。
口水刚咽完,肚子就开始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
一声。
两声。
三声。
顾仲遥把手里的书函往案上一扔,“饿了就自己拿吃的!”
这性情真是暴虐啊,谢檀在心里腹诽道。
手中动作却是麻利,取过案上的银勺,选了块蒸得雪白雪白的玉芙白蓉糕,放到瓷碟里。
暴虐是暴虐,但只要不家暴就好。
她自我宽慰道,其实这反派自己也说过,权力功名,是男人之间的争斗,与她无关。也算是个拎得很清的人。
毕竟人家是搞政治的,志向高远,不会在后院的细微末节之事上浪费注意力。只要她继续按照剧本设定,谨小慎微、楚楚可怜,要活命应该不难吧?
等时间长了,她再帮他讨几房身材好模样美的小妾,哄得他高高兴兴的,肯定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
谢檀又偷瞥了一眼顾仲遥,安下心来,挽了挽袖子,准备开吃。
却不料,咣当一声,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伴随着她挽袖的动作,从衣袖里落了出来,滚到了地上。
第三章
谢檀惊呆的一瞬,旁边侍从已经捡起了琉璃瓶,递到了顾仲遥的手中。
谢檀这才想起,这个装了毒/药的琉璃瓶,原是被她握在手里、带上榻一起睡觉了的。后来小虹推醒她时,她来不及藏起,就直接塞到了衣袖里面。后面各种匆忙、应对,竟然忘了这件东西的存在。
还好里面的药水已经被她倒掉了,不然……
谢檀还在脑筋急转地想着说辞,对面顾仲遥已经抬起了眼。
他此刻眸色冰寒,眼神阴戾,语气森然,完全符合原著里对他每次灭人满门时的神态描写。
“你认识赵子偃?”
谢檀被顾仲遥的目光震住,下意识地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
顾仲遥把琉璃瓶扔到案上,“那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谢檀拿起琉璃瓶,怎么看也看不出玄机,“这个……”
但是很明显,顾仲遥已经认出了这物件的出处,她否认也没意思。
“这个不是妾的。”
虽然借口很拙劣,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说辞了。
顾仲遥显然并不买账,冷笑了声,“满口谎话。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来人!”
他站起身,吩咐道:“送去寒霜居。”
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谢檀欲辩无言,随即便被半逼半请地送去了寒霜居。
寒霜居是顾府里面一个荒凉偏僻的院落,类似于宫里的冷宫,泥地草席,夜里就一盏黄豆大的油灯陪伴左右。
不是说好不家暴的吗?
谢檀蹲在草席上,想着刚才还没来得及吃进肚子里的玉芙白蓉糕,长吁短叹。
按理说,她一直伏低做小,严格按照剧本的人设行事,不该境遇这么悲催啊。
但是剧本的话……
谢檀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讲的是一群人预先知晓了自己将死的命运,于是利用种种方法避开灾祸,却终究还是以别的方式死去了。
难道说,原主在顾府里活不过三日的结局,根本无法改变?即使她不选择自杀,还是会以别的方式狗带?
谢檀脑中一凉,越想越乱。
按照宫斗文的套路,很快,就会有下人发现她倒在了墙角的毒药,然后找来大夫验药。大夫拿银针一探,大惊失色道,这是某某剧毒之药。顾仲遥得知后,自然勃然大怒,“贱人竟然跟安西王联手,想谋害本相!”最后,她就被拖进一间密室,含泪被灌下一杯鸩酒,悲情喊道:“妾是被冤枉的啊!”
谢檀打了个寒颤,咬着手指。
不会这么惨吧?
摇了摇头。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谢檀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书中内容,把跟政斗有关的所有情节又再捋了一遍,想到了一个小片段。
因为这个大梁国,偏安江南,都城亦是临湖而建。门阀士族们喜好风雅,府邸后园大多紧临着雁翎湖,在湖畔处圈划出一片别有意境的临水花园,内种鲜花绕藤的水杉,外泊随时可出湖巡游的舟艇。府中内部的各处水榭、池塘,亦是与外源联通,直通雁翎。
有一次,男主皇帝派了一个手下,夜探顾相府。那人行踪暴露,被人追赶,便从顾仲遥居所外的水榭、跳进顾府内湖之中,再潜水遁逃,直接入了雁翎湖。
谢檀把这个情节在心里反复推敲了几次,依稀感觉到了大女主的光环开始在自己头上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