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秦那是嘴里还含着粥,闻言立马吐出来,并表示他吃饱了并要膳房明日不做粥和包子,而是改为阳春面。
师公不悦,但他撒撒娇,卖卖乖,鸣盛老祖自是不好再提了。
那时的他抱有的想法现在想来他都觉得可笑。何须为了外人而委屈自己呢,哪多不值啊!
片刻,饭毕。又休息了一会后,梁非秦便让侍女给小妹穿好斗篷,然后便抱起张开双手的梁非雪往松河沿的学堂而去。
一路上,人影皆无,鸟雀不见。梁非雪一开始还惊叹雪中景,后来就有些惴惴不安了。她攥紧斗篷的系带,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不安与害怕皆出现在稚嫩的脸上。
梁非秦察觉到了,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玉蝶。是雪天冷,大家都躲在被窝里不愿出来呢。三哥哥要不是惦记着要送你上学,三哥哥现在也在被子里呢。”
梁非雪被他逗乐了,脸埋在哥哥的怀里,咯咯直笑。
从他宫殿去学堂的路不短,但他走得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到了学堂的大门口。
他先是与门口与他一样送人的同门师兄师弟们打了招呼,然后放下小妹,让她快些进去后,又同师兄师弟们攀谈了几句后,他便借口有事走了。
并未回到他的宫殿,而是去了这几个月他常常去的甚至夜宿的望日峰,也就是戒律长老慎雨声所在的微风杏花楼。
依照昨日主峰的情况来看,慎雨声可能也去了,不过,他的大弟子应当在。其实就算不在也无妨,这几月他近乎天天来,对这座山峰熟的就快像是自己家了。
到了楼前,除了几个扫雪的弟子外,一抹松青在白雪皑皑中自是显眼十分。他走过去,对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捣鼓什么的师叔大弟子道:“师弟,你干什么呢?”
大弟子吓了一跳,差点栽倒雪里去,还好及时拿手撑住,这才没吃了一嘴雪。
“还好,还好。”又转头笑呵呵的对梁非秦问好:“德素师兄好,师兄吃过没?”
“你也好呀!”先是回应了师弟的问好,而后便问道:“雨声师叔在吗?”
“不在。”师弟摇了摇头,站起身,让他进去坐坐。
“正好,师兄也有事要问你。”梁非秦嘴角勾出一抹极度富含韵味的笑意来。
“唉,有事?是什么事啊?”师弟疑惑。
梁非秦摇摇头,道:“不急,等我们坐下慢慢说。”
热茶热饮点心上来后,梁非秦没急着用而是先是上下扫视了师弟一番,然后才在师弟疑惑的眼神中施施然的道:“也不知道小小师妹看中你什么了。”他口中的小小师妹正是山主的小徒弟,因为名字带小,他们这些师兄们便称之为小小师妹。
师弟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少年怀春的羞窘之色笼罩全身,他扭扭捏捏道:“师兄怎么知道的?”
梁非秦笑眯眯的道:“听你师父,我师叔讲的。”然后在师弟震惊的脸色下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杏仁茶。
好喝!他在心里无声的赞道,顺手又拈了一块杏仁饼吃掉。
“我,我师父,知道了。”一句话那是停顿再停顿。
梁非秦道:“是呀,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师父。”不过,师弟你敢吗?大约是不敢吧。
师弟摇摇头,连声道不敢。
“你和小小师妹是何时开始的啊?”他有点想知道。
师弟摇摇头,推推案上的碟子,道:“师兄,你尝尝,今年新得的杏仁做的,很好吃的。”
“师弟也吃。”顺带又提了一句,“你给小小师妹送过没?”
“送了。”
自知失言的师弟低头饮茶,乖巧而无辜,好像刚才的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似得。
毕竟不是亲师弟,梁非秦也不好过分逗弄,便老老实实的喝茶吃点心,又拿了书来看。他在楼里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在午膳时师弟邀他共进午餐被他以辟谷之名谢绝后,自己独身一人来到楼前的石崖边,倚石观雪。
他才看了没一会,身边传来簌簌的声响,他回头一看,是罗杨及慎雨声师叔。
他起身,唤道:“师叔好。罗……兰音。”还是不习惯啊!梁非秦笑笑,歉意的道:“抱歉,一时口误。”
罗杨依然冷淡,他道:“公子随意称呼即可。”
算了吧,他慎雨声师叔在这呢。
☆、第 132 章
微风杏花楼中慎雨声在烹茶,罗杨在写字,而梁非秦正捧着一碟子杏仁吭哧吭哧在吃。
慎雨声烹好了茶,梁非秦吃光了碟子里的杏仁,而罗杨依旧在写字。
梁非秦凑过去一看,顿时兴趣全无。
全篇一万一千字的《道经》难怪写到现在也没写完。
慎雨声道:“德素要不要也写一篇。”
他摇了摇头,道:“师叔,我还小,你就别压榨弟子了。”过去蹭了师叔的一杯热茶。
“师叔,山主找你们是有什么事啊?”握着犹带余温的茶杯,他好奇的问。
慎雨声道:“没事啊,就是怨气四溢,今年可能大半个地域都有雪而已。”
“那雪中的黑色是什么?”
慎雨声眉头一皱,问道:“昨夜你出去了?”
“夜游赏雪。有什么问题吗?”他反问。
“无事,就是,”慎雨声摩挲着茶杯,略带忧虑的道:“晚上赏雪,容易摔倒。”
梁非秦自信满满道:“弟子不会。”又问了一遍雪中的黑色。
慎雨声道:“那是怨气附到了雪中。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容易弄脏衣衫而已。”
“从三月到如今,七个月有余,那么多人……”他说不下去,难受的捂住眼。
慎雨声叹息一声,道:“这只是开始。以后一旦战争开始,人间将再无晴日。”饥荒与疫病,苦嚎与哀求将充斥着整个人界,大地无一处是乐土,欢笑与清歌将埋葬于心,整个人界都等待着新的救世主出现拯救人界或者终结战争。
“德素,去写。”人闲着就容易多想,多想就容易生事,生事不就是给他找麻烦嘛,所以,还是打发人去抄经静心吧。
道之真谛?可为万物,可为人心,可为目之所见,心之所念。
梁非秦通篇经文抄写下来,别的没记住,就是记住了开头的二十二个字。他趁着师叔倒茶的空隙,摸了一把罗杨的手。又在罗杨看过来的时候,冲他俏皮的挤了挤眼。
罗杨没理他,只是依旧细致的清洗着毛笔,不发一言,不置一词。
梁非秦讨了个无趣,便气哼哼的将笔随意的搁置在笔架上,自己则扑倒在罗汉床上生闷气。
慎雨声在专心致志的烹制一壶新茶,因此心思不在他这,他独自生了一回闷气后,视线就移到了大开的窗子。
窗外在下雪。纯白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到四季常青的松树上,融化,覆上,周而复始,似乎有永无停歇之意。
一杯热茶被塞在手心,他回神一看竟是罗杨。他冲他微微一笑,喟叹的道:“你看,外面又下雪了。”
“喜欢吗?”他看着窗外不停飞舞的雪花,想到背后的血腥,背在身后的手指紧紧相扣,留下道道血痕。
梁非秦悲哀道:“不喜欢。”他愿永不见雪,也不愿生命消逝。
相扣的手指松开,灵力聚于指尖,很快就愈合好了伤口。
慎雨声这时也端着一杯茶坐过来,他问道:“天色渐晚,你们要留宿吗?”
“不。”梁非秦笑道:“弟子还有事要办,改日吧。”说着,一口闷干杯中茶水,拜别师叔后就拉着罗杨走了。
离开温暖的室内,步入到寒风渐起的室外,即使是筑基期大成的梁非秦都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罗杨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灵力透过相牵的手渡给了梁非秦。感受到从手中传到经脉里的涓涓细流,笑意涌上眉梢。他道:“罗杨,你要是能多说说话就好了。”
罗杨问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那倒也没有,但是我喜欢听你说话。”他的喜欢,是日久天长的陪伴更是冰雪拥怀的满足。
罗杨沉默了一会,而后道:“背道经给你听吧。”说完不等梁非秦有所反应,直接在静谧无声的山间中背起来了。
梁非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听了一会经后,他想罗杨莫不是害羞了。但这个猜测没等他说出来反倒是先吓了自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