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暄一时不知所言,心绪翻涌的全是感动,竟莫名哽住,结巴道:“我...我想吃你煮的。”
孟醒:“...你吃同悲兄的鱼也是一样的。”
萧同悲颔首,将盛烤鱼的盘子往沈重暄再推了推。
封琳与沈重暄多有睚眦,但封琳自诩明月入怀,心胸豁达,当即出手为沈重暄解围,公子扇微微一摇,扇骨往桌上一抵,扬声慢道:“来,我也给沈小叔备了薄礼。”
他话音未落,已从门外款步踏入两位姑娘,轻纱掩面,各自怀抱一面琵琶,蛾眉淡扫,杏眸明艳,顾盼之间恍如朗月流辉,星辰失色。孟醒居于上位,只将酒杯一搁,嗤笑之声自鼻腔哼出。封琳却不管他这番作为,当即笑着下令:“今儿是沈小叔十四岁生辰,十四岁却不算孩子了,我自作主张,替阿孟找了几位美人——元元放心,我断不会折辱了你,这两名也是豆蔻年华,都是信得过的。”
沈重暄下意识去看孟醒,孟醒睨他一眼,没点好气儿:“看我做什么,要烤鱼还是要美人,自己选。”
沈重暄默然,连忙拿起筷子,再往嘴里塞了口面,孟醒当即笑逐颜开,那一笑远胜两位美人,酌霜剑连剑带鞘往桌上一敲,孟醒只拿剑鞘指了指门外,望着封琳,笑意极盛:“请。”
“......”封琳一把抄起长离剑,愤恼难平,“打就打,你这徒弟怎么跟你师父一般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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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孟醒和封琳向来平手,凭沈重暄的眼力尚看不出是谁放水,总之结局仍是酌霜与长离相格,封琳踉跄一步,孟醒轻飘飘地一抬腿,恰好扶住他身形,长离剑也同时诣向孟醒心口。孟醒并指一推,拂去衣上打斗时沾上的尘埃,旋身飘回位子,开口道:“元元,看见没有,为人万不可过于君子,拘泥规矩,生死之时唯独自己的命才是首要。”
被当做反例的封琳也不气恼,还有心向萧同悲鞠了一躬:“封某献丑了。”
萧同悲点首,想起萧漱华死前曾骂他为人木讷,不懂客套,故也递给封琳一眼,诚恳道:“不丑,还行。只是磊落不足。”
封琳:“......”
萧同悲神情端肃,毫无奚落嘲讽之意,只是有模有样有礼有节地教他的模样竟像极了孟无悲,他像回到了多年前还在山上跟着孟无悲师徒胡乱比划的时候,下意识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噗。”孟醒抬袖掩面,笑声却打后边传过来,不等封琳开口,孟醒已经一把揪过沈重暄,指桑骂槐地说,“看看哈,不好好练武,以后就要出这样的洋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悲兄好生幽默,封琳素来独辟蹊径、剑走偏锋,惯以怪奇取胜,何曾有过磊落之说?”
封琳就地捡了支筷子丢去,孟醒猛一挥袖便将其打落,封琳道:“你要夸就直接夸,拐弯抹角的,人家会误以为咱俩感情不和。”
孟醒瞟了眼摔在地上的筷子,竟将青石地面都砸出浅微的印,一时笑容也虚伪几分,意有所指道:“哪里的话?你我感情正如白水,静水流深,温润绵长。”
他未说完的是,要掺入什么旁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端倪。
封琳不知有没有听出他言外之意,只捧茶淡笑,不再搭话,叫人送走了两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美人,叹道:“只可惜沈小叔不喜美人,我这一番力气倒是使错了地儿。”
孟醒冷笑:“师父尚未婚娶,徒弟哪敢争先?”
“谁说就是婚娶了,不过是尝个滋味儿,随身带着,她们这样出身的,沈小公子全不必给名分。”封琳把玩着手中杯盏,笑说,“你这师父才是好笑,少年时最爱冒大,领着大家伙进了楼里,却是第一个仓皇而逃。”
孟醒依然冷着脸,淡淡道:“都没我好看,不值消遣。”
沈重暄一面替孟醒布菜,一面滴水不漏地与他周旋:“封前辈的美意,重暄自然知晓。只是江湖人才辈出,我武艺不精,因师父垂怜才得以顾全性命,实在不敢拖家带口,再拖累师父。”
这话说得在理,封琳一时找不出茬,人家师徒俩的事,他只能玩笑几句,真插手是一定不行的,也就作罢,不再多说。
这时却听人来报,小厮面色惊惶,步伐紊乱,匆匆一拜:“公子,有两位高手求见。”
封琳玩笑道:“男的女的?男的打走,女的留下。”
小厮一五一十:“两个男的。功力深厚,恐怕不是等闲之辈。”
封琳本想着有萧同悲坐镇,来的是围山的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呼喝,内力尽荡,竟生生将他未出口的话也压回喉咙,在座几人皆面色陡变,连萧同悲也略略蹙眉。
“萧少侠,程某有事!”
此话出时,沈重暄倒是最先反应过来,他虽年幼,剑法拙劣,内力却不输太多,忙道:“姓程......莫非是白剑主程子见?”
“嗤。”孟醒冷笑一声,“区区梧桐山,竟能引来三位江湖前十,真是好大的排面。”
封琳本想补一句“你他妈不也是吗”,又记起萧同悲尚在,只好咽下,倒是萧同悲飘飘地望了一眼,问道:“封兄不是前十?”
“当然不是。否则依这些人的脾性,不知要给贫道栽什么诨号,”孟醒故弄玄虚地叹了口气,“疯道人也太难听了。”
萧同悲不和他玩笑,又看了眼沈重暄背上的点酥剑,嘱咐道:“把点酥收好。”言罢,见他提着归元剑信步走出,同样以内力扬声:“程前辈找我何事?”
孟醒这才蓦然色变,连忙一掀盘子,将那烤鱼碰落在沈重暄身上:“你衣服脏了,不宜见客,进去呆着。”
沈重暄仍不明所以,却已被孟醒推着进了屋内。
萧同悲甫一出府,便扬手合上门,但见程子见青衣一袭,乌发半绾,桃木为簪,这时面带笑意,眼尾细纹又为他添几分柔和。
程子见和萧同悲孟醒封琳等人都不相同,他与冯恨晚一辈,正是同悲山之乱时前十中的幸存者之一,如今境界更是臻至圆融,为江湖第三,若非萧同悲的小荷剑是萧漱华所传,剑走奇路,加之萧同悲根骨奇绝,前三本应是实力相当,胜负全仗天命——即便如此,萧同悲也只是仗着年轻,后劲无穷,才得以险胜一筹。
“萧少侠。”程子见见他便笑,他面相柔和,虽有一道疤痕横亘整张面孔,但常年一副笑模样,为人又善见机行事,自同悲山之乱后,江湖人尽皆知,程子见背后有朝廷撑腰。
萧同悲敬重强者,也认可程子见剑道,故而不与他摆脸,缓言道:“前辈若还是为之前的事,大可不必费此周折。家师遗命有,不可再对褚家皇室动手,聊表对当年恭王府一事的歉意。除此之外,任我去留,并无他言。”
“所以萧少侠不愿招安吗?”
萧同悲微一颔首:“我心只在刀剑。”
程子见叹息一声,缓然拔剑,问道:“你可知此剑何名?”
“白剑。”
“正是。”程子见笑说,“老夫以前并不是江湖中人,是官宦之家,不敢妄自尊大,这剑也就只叫白剑。”
萧同悲本还有拔剑之势,忽然听他说是官宦之家,猛地停了动作,沉默着不再应声。
“人只知令师嗜杀,却忘了当年那妖女,罪孽何其深重。”程子见似乎来了兴致,和他掏心掏肺一般,“一夜之间杀老夫师友亲朋,满门尽灭,只有老夫因进京赶考,幸免于难。”
萧同悲沉吟片刻,开口:“萧某彼时年幼,不敢妄断。”
程子见也不逼他附和,又笑说:“萧少侠年少有为,自然不是老夫这老头子能相比的。那妖女如今被视为禁忌,无人敢提她名姓,后来人也不过知道她诨号‘血观音’而已。可惜后来老夫再怎么寻她下落,也只知她早已退隐江湖,嫁人生子,不知道现在可还活着,否则定要拿她全家性命为老夫家中殉葬。”
萧同悲神情不动,静道:“前辈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