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江兆岩的车刚拐进小区就看见站在楼下低头摆弄手机的乔念,脚边的地上放着一袋白乎乎的东西。
见他走过来,把手机揣兜里,指了指地上的袋子:“等你半天了,帮我抗上去吧。”
江兆岩凑近一看,原来是一袋面粉,再抬头,乔念已经走到楼梯口了。
他提起面粉袋,快走两步追上她:“你这是又打算研究什么黑暗料理?!”
江兆岩对于乔念酷爱研究烹饪这件事很不以为意,每次见她钻进厨房一通忙活,半天不出来就替她觉得累。
乔念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说:“只要能吃的东西我都吃,填饱肚子就行。”毕竟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吃饭。吃饱了该干嘛干嘛去,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在食物上!
乔念回头白他一眼:“你这个人真是讨厌!我哪一次做的是黑暗料理,你肯吃么?你一天不打击我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我招你惹你了!”
江兆岩盯着她玩味地笑。
她随意地靠在楼梯扶手上,迎着他的目光:“我看你平时跟别人说话也挺客气的,怎么到我这儿待遇就差这么多?!你笑什么笑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兆岩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在想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乔念眯了眯眼睛道:“你就是对我不满意呗,我早就看出来了。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入得了你的法眼,美国总统都不一定有你难伺候!”
江兆岩若有所思地点头:“就这个?难道你就想不出点儿别的什么?”
乔念怔了一下,摇头。
江兆岩提着面粉进屋,乔念在他身后抱怨:“我当然是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你那心思藏得多深啊!以后我也不要上赶子去了解你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江兆岩不理她,打开门进屋,直接奔浴室冲澡。
午夜,雨终是姗姗来迟,乔念被一声响雷惊醒,摸索着去开台灯却发现停电了。旁边的床铺是凉的,看来那人出去有一会儿了。
下床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闪电划过时,对面的楼才忽明忽暗的闪现,嵌在上面的窗户像一个个的黑窟窿。
借着手机的光亮,乔念寻遍各个房间,最后在阳台发现了江兆岩的身影,他背朝客厅在打电话,手机贴在耳边一言不发,像是在认真听那头的人讲话。
雨声雷声交杂而来,乔念隐约听见他终于开口,带着一丝无奈和落寞。
“……只是打雷……不会……早点睡吧……”
挂了电话,他仍是原地发呆,甚至都没发现有人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久。
晦暗的光线下,他脸部的轮廓依旧俊挺逼人,他只在几步开外,可乔念却觉得两人像隔着天涯海角那么远的距离。
“这种天气还敢打电话,不怕被雷劈么?!”开口是不咸不淡的语气,心却早已揪成一团。
江兆岩难得的没有反驳,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转身返回了卧室。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乔念却是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未眠。
第二天中午,乔念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装在食盒里,给江兆岩送到了医院。在外科诊室的走廊里,她再次碰到了吴漪。
对方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浅淡而疏离的微笑:“来给兆岩送饭呐?”
乔念说,是,手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食盒,生怕向上次一样冷不丁地被对方抢走。
“你们感情可真好!兆岩找了你真是有福气了!”吴漪轻拍了下乔念的胳膊,像是发自内心地在感叹。
乔念笑了笑,迎着她的目光:“我也这么觉得!”
说罢掏出手机,想给江兆岩打个电话。
“不用打了,他的手机在我这儿呢!”吴漪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白色的旧手机晃了晃:“他这会儿还在手术室。”
当江兆岩结束上午的第二台手术,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来不及想吃饭的事就又被患者家属叫了过去,等他终于饥肠辘辘地回到科室,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靠在门框上等他的女人。
她手里提着饭盒,没像平时一样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就只是干等着,盯着空气中的某处发呆,偶尔像想起了什么长长地舒口气,四处观望一下又继续发呆。
一个同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有人请客吃粤菜,要不要一起去?!”
他客气地婉拒,径直走向乔念。见他过来,她立马打起了精神,晃了晃手里的饭盒:“等你一个多小时了,你这是打算废寝忘食么?吃饭都不积极,干什么能积极!”
他接过饭盒瞅了瞅:“去餐厅吧,那里安静些。”
乔念瞧着他的背影,握了握拳头,快走两步挽住他的胳膊:“我大老远跑来给你送饭,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果然,那人从善如流,立刻“表示”了一下。轻轻拿开她的手,动作幅度很小,还顾及着她的面子。
“这里是医院。”他轻声提醒。
乔念顿住脚步,那人却仍是继续往前走。从昨晚到现在,他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不到别人的喜怒哀乐。
第27章
医院的餐厅有着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乔念把手机递给江兆岩:“这是吴漪让我给你的。”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他微怔了下,接过手机放在兜里,什么也没说。
两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沉默地吃饭。乔念食之无味,机械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憋了半天想出一个话题:“这里感觉很像学校的食堂,你觉得呢?你们大学食堂是什么样的?”
“不记得了。”他头也不抬。
“毕业前就很明确要来谌海当医生?”一直以来她都很好奇这件事,江兆岩不是谌海人,奶奶和父亲也都住在寻安,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工作。
江兆岩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住,像是被触动了某根记忆的弦,失神了许久。
然后他放下筷子,侧头望向落地窗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来谌海不是我的本意,是我的选择。”
乔念咬着筷子尖儿瞅他:“那你选对了吗?”
他垂眸:“事实证明,没有对错,结果都一样。”
他回忆昨晚午夜的“凶铃”,开始他没有接,那边却是锲而不舍的打过来,手机嗡嗡地震个不停,搅得人睡意全无。
他终是接起,很直白地告诫她:你不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对方却是说了四个字就让他哑口无言。
她说:可你接了!
……
江兆岩已经离开了好久,乔念才起身收拾桌上的饭盒。待转过身才发现,落地窗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徐士永神色温柔,含情脉脉,吴漪的表情却是有点别扭。
看来又是一段故事。
吴漪,乔念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竟觉得她今天是别样的漂亮,连名字都那么美丽动人。
有的人已经离开,却能让他永远放不下过去;有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让他期待未来。
乔念觉得自己很失败。
祸不单行,某天江兆岩洗澡时,乔念代接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发现他的锁屏壁纸变了,不是先前系统自带的那个,而是手机拍摄的照片,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仔细看,左下角有一小块粉色的东西,似乎与照片的色调格格不入。
乔念脑袋里“轰”的一声,隐约记起曾在某人的脖子上见过那一抹淡雅。可是再细瞧,又不确定起来,因为照得实在太小太模糊。
等江兆岩从浴室出来,乔念已经神色如常。
当天的晚饭是白粥和榨菜。
江兆岩瞅瞅眼前单调的碗碟又瞅瞅乔念,却见她只是淡定地吃饭,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得开口问:“咱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两人在一块儿时,他偶尔会说“咱家”怎么怎么的,这是个让乔念开心的词,然而今天却没那份心情去体味了。
她放下勺子:“不是说对吃的不讲究么,这会儿又问什么问?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江兆岩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我话了?”
“不是听话,是想开了!”乔念坐直身子,很严肃地通知他,“从明天开始,不管在你那边还是我这边,做饭洗碗打扫屋子这些事情必须由两人共同承担,一人一天,如果有谁因故不能执行,可烦请另一人代替,但要在对方不便时主动承担其值日任务,不得找借口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