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三米开外的地方就是院墙,只见一个神采奕奕的浓妆女郎正趴在墙头上冲这边笑。
看清乔念的模样后,对方颇为惊讶:“哎呀!换人啦?瞅着不像前两年带回来的那个啊!”
这话是对彩姐说的。彩姐已经晾完海带,她笑着看了那女人一眼,没吱声,端起盆回屋了。
乔念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儿,她摘了手套,走到一旁的石凳边坐下,要笑不笑地道:“哪里不像了大姐?这才几年没见,你不光看起来老多了,眼神怎么还不好使了?!”
女人被说得一愣,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妹妹你可别逗我了,这差别也太大了,除非你整容了!”
乔念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我就是整容了,你好好瞅瞅,看出来哪里整了吗?”
女人伸长脖子细瞧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眼睛?还有……鼻子?”
乔念立刻竖起大拇指,对方便得意起来:“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想的?就你那脸蛋哪里用得着整容!这下花了钱,还没以前好看了,图什么呀?!”
Duang!
冷不丁地当头一棒,乔念嘴角一抽,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从小一路被夸着漂亮长大的,如今连这点优势都被碾压了?
转念一想,怎么会蠢到怀疑江兆岩的眼光呢,毕竟好马要配好鞍呐!
自知没有资格吃醋,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她不禁暗骂自己:让你套话,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乔念窝进自己屋里,一上午没下来。江兆岩却恰恰相反,只要一看到他上楼,老太太就叫住他,想方设法把他留在楼下,好似楼上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其实,老人的那点心思他又怎么会看不透,只不过不想挑明罢了,毕竟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影响家里的和谐。
这会儿,老太太正在午休,他趁机上楼,想回自己屋里看会儿书。
经过乔念的房间时,门开着,他下意识地往里扫了一眼。下一秒,胳膊被人拉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进了屋里。
乔念上了门锁,拉着江兆岩到床边坐下。他这才看清,她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针织裙。
“你要喝水吗?”她挽着他的胳膊,声音低柔,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
他垂眸,目光掠过她裸露的肩头:“你冷吗?”
她笑着眨眨眼:“不冷啊,倒是你,穿这么厚不热吗?不如把衣服脱了吧!”说着就去褪他的外套。
他面无表情地攥住她的手腕,身体前倾,将她压在床上。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乔念心跳如擂,指腹从他的脸颊滑到喉结,再往下时又被攥住了手腕。
江兆岩将她的手臂平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乔念皱眉,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挣扎着要掀开,被他按住被角阻止:“乔念!”
乔念心头一颤,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你的将来?像这样随意交付自己,不怕以后后悔吗?”
乔念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然后偏过头去,一脸不耐。
江兆岩记得他上次说教时,她也是这幅表情。这女人,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算我多事,但你现在在我这儿,不爱听也得听着!出了这个门随你怎么着!”
乔念双颊微红:“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可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顶着我!”隔着被子都感觉到了。
他身子一僵,俊郎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可真是少见,但他很快又换上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乔念白他一眼。
他翻身平躺,手背搭在眼睛上,平复体内的躁动。
沉默了一会儿,乔念蜷缩起身子朝向他,语气软下来:“其实我不是非要跟你做那种事,我没那么饥渴,我只是想多跟你交流交流。可你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都拒人千里之外!”
江兆岩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乔念,我对你有欲望,但这不是维持一段关系的基础。你想要的也不止这些,而我给不了。”
乔念没有接话,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只不过还有那么一点儿不死心而已。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空气发呆,半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可能把自己置于不堪之地的大事:“你上次相亲怎么样?”
“没见成。”他取笑道,“来都来了,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儿?!”
乔念不语,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心也跟着一点点坠了下去。
随着一股强冷空气的来袭,寻安镇连日来的好天气在年三十这天终结。从早上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混沌一片。
冯英梅站在门口张望,嘴里念叨着:“这鬼天气,可千万别下雪!”
彩姐在一旁安慰:“老太太,天气预报没说下雪,别担心呐!”
临近中午的时候,数辆豪车前后脚驶入江家大院,浩浩荡荡下来十几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原本宁静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乔念透过窗帘缝隙望过去,这群人衣着考究,气质不俗,下了车也没急着往屋里走。
为首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高个儿男人,他背着手仰头打量主屋,其他人也跟着驻足观望,不时交头接耳。
不一会儿,彩姐出来迎他们:“哎呦,都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赶快进去吧,老太太可等你们半天了!”
乔念将窗帘拉严实,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傍晚时分,彩姐上楼来给乔念送了一碗面,有菜有肉有蛋,香味和热气扑鼻而来。
乔念接过面,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家里来了这么多亲戚,彩姐你一定很忙吧,还抽空给我送吃的!”
她不是故意不下楼吃饭,要人送上来的。她不能出现在江家亲戚面前,她没有身份,她甚至连江兆岩的朋友都不是。
彩姐摆摆手:“我忙什么呀,人家请了外烩,不用我!我见你午饭没下来吃,就给你做了碗面,赶紧趁热吃吧!”
乔念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不想辜负彩姐的一片心意,于是一口一口把面吃光,然后洗干净碗筷,放在桌上。
楼下热闹得很,她关着门在房间里都能听到隐约的喧闹声。
直到晚上十点多,院子里陆续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豪车们走得只剩下一辆,江宅才恢复了宁静。
乔念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旁张望,餐桌上杯盘狼藉,彩姐正忙着收拾。
客厅里液晶电视开着,但是被调成了静音,高个子中年男人和冯英梅坐在沙发上,但谁也没往电视那边瞧。
他们正在说话,内容关于乔念和江兆岩。
冯英梅嫌弃地道:“就你那宝贝儿子,不知从哪儿招惹了这么个女人,丈夫刚去世没几个月,就巴巴追到我们家来了!”
“胡闹!”江振基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去找江兆岩质问,被冯英梅拦下。
“你想把你儿子推得更远是不是?自从他妈走了你再娶,你数数你儿子跟你说过几句话?!”
江振基被戳到痛处,沉默半晌才不甘心地坐下,脸色奇臭无比。
冯英梅叹了口气,紧接着想起什么,又来了精神:“吴家那丫头是不是还单着呢?要我说这俩孩子心里肯定还有对方,不然为啥好几年都不找别的!他们年轻人钻牛角尖,我们当大人的可不能跟着犯糊涂,该出手时就得出手,推一把他们,好早点让我抱重孙!”
江振基不语,直到冯英梅催促才不耐地说了句:“这事儿不像您想得那么简单!”
乔念没再听下去,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搬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江兆岩陪亲戚们吃完饭就开车出去了,到家已经十一点多,该走的走了,该睡的睡了。他这才想起乔念,那个女人似乎一整天都没下楼。
他来到二楼,敲了敲她的房门,没人回应,猜想她可能睡下了,正打算回自己屋,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江兆岩我走了,谢谢你们这两天收留我——乔念。”
短信时间显示是一个小时前发的,而他现在才收到。
他盯着短信发了会儿呆,把手机搁兜里,来到露台点了根烟,没抽完手就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