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听我这屋头的前一只老鬼说的,他现在已经投胎去了。”张志将洛玉欢往街边拉了一点,“那只老鬼在的时候,现在的吴八爷才刚刚下来地府,闹得沸沸扬扬的,各地方的小道消息也多。”
“据说啊,吴八爷在地上的时候有个心上人是位琴师!那姑娘啊比吴八爷早一步死掉,魂魄却没有来这地下。”
“没有来地下?”心上人三个字像根针刺了一下洛玉欢,“为什么?”
“啊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吴八爷啊为了等那姑娘就留在地府当差哩!”刘花道,眼睛噌地亮起来,“据说吴八爷和琴师姑娘的爱情感动了阎王,才免去吴八爷的刑罚的!”
“这和子愉兄冷脸有什么关系吗?”
“吴八爷这平日啊都是笑吟吟的,可只有遇上琴师姑娘的事儿才会变成这幅冰块模样!”刘花唏嘘。瞧瞧这可歌可泣的爱情!
等鹅黄在府里见到洛玉欢时,洛玉欢的两条眉毛快拧成了麻花。
“鹅黄!子愉兄真的有心上人?还是位琴师?”洛玉欢劈头盖脸地问了这么一句,鹅黄愣怔了一瞬,想到刚才吴子愉进府时抱了一把古琴,有姐妹悄悄与她说那是八爷心上人的琴,再加上外界的传言,想来是八九不离十的吧。
不过七爷这副烦恼模样是怎么回事?
“婢子在府中从未听说过七爷有心上人……”鹅黄斟酌道。外面怎么传自己私下怎么想,不是证据确凿就不能乱说,特别是在主子面前说另外一个主子的事,否则会被拔舌根。
洛玉欢眉头舒缓了一点。
“八爷喜琴,对琴看重是必然的……只不过婢子从未见八爷抱琴时候是那般脸色,想必这琴是对八爷有特殊意义的吧。”
洛玉欢的眉头又紧了些,他嗯了一声,跨过院门朝里屋走去,把鹅黄等一众鬼婢鬼奴关在了门外。
洛玉欢没有吩咐他们做什么事,守在外面久了,各鬼就开始低声聊开了天,
“鹅黄姐姐。”跟在鹅黄旁边一小婢悄悄地凑过脑袋,“听右白院的姐妹们说,八爷回院后也和七爷一样闭门不出,你说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哪有吵架。”鹅黄瞪了她一眼。
“哦……”小婢瘪瘪嘴,又欢快道,“那琴真的是八爷心上人的吗?”她来长生殿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婢子之间讨论八卦的时候她都震惊满满。
“什么心上人,以讹传讹!明明是位故人。”虽然鹅黄也觉得是心上人,哪有故人让人能牵挂快五百年的。
两只鬼正小声聊得畅快,却不知与她们一门之隔的洛玉欢正趴着偷听。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故人?!
“那故人啊是位琴师,据说是因为他八爷才喜欢上琴的。”鹅黄见小婢一脸困惑的样子,继续道,“八爷可不会弹琴,你来府里这么多天,有听过八爷弹琴吗?”
小婢摇摇头。
“八爷只是喜欢收藏琴,而且找的琴大多数模样都差不多。”
“是为了缅怀故人吗?”
“不是,是那位故人啊还没有……”
说着说着,两个鬼婢的声音都低了下去,门后的洛玉欢听得抓耳挠腮,愣是听不到一点声音。突然门刷地被拉开,洛玉欢没有了支撑点一个跟头就栽了出去。四周顿时传来几声轻笑。
“卧槽哪个王八蛋突然来开小爷的门……”洛玉欢挥掉鹅黄的手不用她扶,自个儿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准备抬头骂人,结果一看到吴子愉笑眯眯地站在面前,方才那高高的气焰瞬间消了。
然而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子愉兄有什么事吗?”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方才抛下你我先走一步,实在对不住了。我过这边来是想与你说一下,这两天我有要紧事,便不与你出去勾魂了。”
洛玉欢啊了一声,想从吴子愉脸上看出点急事的样子来,但是他的笑如同面具一般遮住了所有的真真假假。
“王殿那边已经送来了两个甲等的鬼差,你可以带他们出去熟悉一下我们这边要做的事。”吴子愉想得很周到,甚至把洛玉欢以后两天该做的事都安排好了。
“那你去吧。”话已至此,洛玉欢还能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吴子愉好好包裹起来背在身后的琴。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无论是街上鬼夫妻的描述,还是身边这两个婢子的闲谈来说,无论是心上人还是故人,吴子愉都在等一个人,等了快五百年。
吴子愉的急事,不过是去调查故人的踪迹吧?要是自己有一位等了快五百年的故人现在有了新的踪迹,必定是坐立难安的想出去找线索的。
吴子愉走后,洛玉欢站在原地自我排解了一番,便抬脚向前院走去。
吴子愉向秦广王殿告假,秦广王盯了半天吴子愉身后的琴,爽快放行。
一个时辰后,吴子愉来到了一个边境城,亘城。亘城自古以来是边境相邻两国之间贸易的枢纽,所以发展得很快。
脚刚踏入亘城的土地,眼前便有一黑一白飘然而至。
“不知八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是主管边境一片勾魂引渡黑白无常,也是吴子愉手下的鬼差。
黑白无常并不是只有两个鬼,地府发展到现在,黑白无常更像是个机构。吴子愉和洛玉欢身为总鬼官,手下还管着一大片鬼差分散在各地各处,负责他们自己区域的引渡工作。故而吴子愉和洛玉欢不仅自己负责勾魂引渡,还得做鬼员调配、巡查的工作。
地府的长生殿原来是叫无常府的,后来因为散布出去的鬼差太多,扩了规模才叫长生殿。也只有住在长生殿的两位黑白无常才能配起七爷、八爷这个敬称。
“怎么不见七爷过来?”黑无常问。他们俩以为吴子愉来此是巡视工作,却不想只有他一只鬼。
吴子愉道:“我不是来巡查的,来亘城只是私事,你们该忙就去忙吧。”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心中了然,躬身退下。若说吴子愉来亘城的原因,除掉公事,便也不难猜。
因为亘城,是吴子愉的埋骨之地。
吴子愉并不是像洛玉欢猜想的那样来找线索。他坐在房间里看琴的时候,瞧这琴不像是五百年没有被弹过的样子,琴弦这些都已经被换过。想来是凡音死后,这把琴就被人带走了。
在吴子愉心里,凡音已经死了,琴却是无法带到地府的。故而这琴虽有使用过的迹象,却不能代表是凡音所为。他来亘城,纯粹是想来看看这里的土地,来看看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的自己与凡音的尸骨。
五百年的亘城变化巨大,他当年死的地方已经支起了一个馄饨铺子。他上前坐到一个空位上,看着锅炉水沸,腾起一大片雾气。
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何心情,凡音死的场景在梦里还会时时见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五百年来未曾减弱半分。可真到了这现实场景,反而没有那么多悲怆了。
可能是这馄饨铺子里的客人吃得太香了。
吴子愉漫无边际地想着,身后的古琴却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清鸣。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TAT
第9章 酿醋第一步
琴声一闪而过,再凝神去听,琴声再也没有响起。吴子愉立马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街上,环顾四周。
他找了凡音近五百年,毫无音讯,不管这声琴响是因何所发出,都是一个契机。
他得到这把古琴时偶然发现古琴被下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以怨气为引可使古琴作为法器使用——凡音死的时候是带着怨念的,他的鲜血沾染上这把古琴,也将怨气附在了它的身上。下了法术的古琴的威力未必见得有多大,但是它使得古琴变成了鬼界之物,因此吴子愉背着古琴也不需要化为人形。
否则人们就会被一个飘在半空中的古琴吓得半死。
忽而一阵酒香。
吴子愉作为一只鬼,是闻不到人类制造的各种味道的。
除非这酒,是鬼酿的。
吴子愉抬脚,循着酒香,七拐八拐进入了一个铺着石板的巷子,巷子不深,两侧的店铺都被一家名为临辞的酒肆承包。
若这酒肆只是店铺很大、酒香很足那么简单,也不会引起吴子愉的兴趣。临辞酒肆的特殊之处便在于左侧店铺,用人眼看只是一堵墙,用鬼眼看才是一家酒肆;而右侧店铺无论人眼鬼眼看都是一家再正常不过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