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个坤泽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苦童不知道清毓会错了意,不再在心里说话就算了,竟还用着异常温柔的眼神看着清毓,像是一滩月夜下的清泉,澄澈分明,却又波光粼粼,直把清毓看得手足无措。
完了,搞不好这个坤泽还真看上小爷了。但是清毓心里也并未产生什么反感,没办法,谁叫清毓向来对长的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呢,更何况眼前这人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清毓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催着苦童好好休息,明日再回去,不等苦童再在心里说些什么,便兀自去了一旁的厢房就寝。
苦童感到浑身上下犹如散架了一般,动一下胳膊都会牵动全身酸痛,但他知晓清毓给他用的药极好,不仅脸上的那种火辣辣的疼感变得清凉舒适,就连身上大大小小的磕伤都能感受到一股暖流涌上,似是在极快愈合。
他心知这样的身体,是再怎么样也是回不了温府的,只得好生休息一日,倘若温怀舟真的回了,便给他好好解释一通罢。
这是他第二次睡在梦香楼的厢房里,与上次完全不同的是,苦童心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稳和踏实。
翌日,都说这深冬时节冷风无情,可叫苦童看这初晨的墨天,却仍旧能让他瞧到一点晴天的苗头,当下,精神都变得抖擞起来,换上了清毓留给自己的衣裳,又随意洗漱一番,便出门了。
一夜之间,苦童身上这些草药起到了极好的成效,不仅可以下地走动,还能够伸展四肢了,虽说那种酸疼的感觉依旧存在,却和先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真非同凡响。
苦童起身准备进一旁的厢房里给清毓道谢,可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开,于是他悄悄开了一个门缝,瞧见清毓依旧酣然入梦,闷在被子里头睡大觉。于是苦童也不再打扰他了,轻手轻脚地离开这梦香楼。
好在梦香楼素来午后开张,一路下来也并未碰着一个人。
出来后,苦童自然不敢再往那廊庵巷多看一眼,膝盖上虽是仍有擦伤,走路一瘸一拐,却也走的极快,脚底生风。
他一直低着头走路,没看街坊摊甚至行人一眼。
不过一刻钟,这天真就亮了,确是苦童所想的大晴天,人也回到了温府。可这温府的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侍卫甚至门童,苦童心想许是他们还未起罢,便从熟知的旁门进去了。
一路上都没有碰上一个仆从,当真让苦童大跌眼镜,温府的仆从向来卯时就得起,何时见过这般怠慢的时候。
可是直到苦童回到风烟苑了,才终于知晓这一路上为何一人都没了。
温府上下两百名仆从全部跪在院子前。
风雨欲来。
苦童心里“咯噔”一跳,放松的心情瞬间变得凝重,他轻着步子迈进院门,一路上忧心忡忡,如履薄冰。
直到看清仆从前一字排开的轿椅上坐着以温怀舟为首的主子们,苦童的心是真的坠入谷底。
两百仆从和正位上坐的所有主子都看到了这个“姗姗来迟”的苦童,还未等苦童再走出一步,正坐上的温怀舟忽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众人听令!速将苦童拿下!”
不一会儿,立刻飞出两名严阵以待的侍卫,一把制住苦童的双肢,将他本就有伤的双手再次绑起。
苦童这一会儿除了愣住,忘记反抗他们以外,还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不懂前一天和自己拥抱的人,今日怎的会大变样?
他怔怔地看向正位上的温怀舟,他的眼睛冰冷且布满红血丝,眼底尽显青黑色眼带,下巴甚至冒出些许胡茬,整个人犹如深渊里的厉鬼,浑身上下散发着阴翳和愤怒。
苦童也被他那阴郁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不一会儿,一旁两人就像对待罪人一样,狠狠地压下苦童的背,让他跪坐在地上。
这一下给还未痊愈的膝盖来了个重创,纵然胸腔起伏不定,却由于昨夜身受重伤,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温怀舟一左一右坐着的正是那温夫人和琛玥郡主,看着他的眼神和温怀舟想必,有过之而不及。那温夫人向来雷厉风行,看着这个始作俑者,活要把他吃了,食指对着苦童一指便说道:“说!昨夜去哪儿了!为何一夜不归!害得我们温府上下几百号人寻的你一夜未寝!该当何罪!”
苦童是闻言真是觉得讽刺极了,他曾经在这个温府里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甚至把他当做一类可有可无的空气,现下又跑来说温府上下老小全都来寻自己?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他这些话怎么样也无法说出口,只得默默承受了。
琛玥在一旁冷喝一声,火上浇油地说:“怎么?成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了?本郡主看你这就是做贼心虚,不敢说话了罢?”
苦童苦笑一声,只是轻轻摇头。为何温府的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想的如此居心叵测?又为何总是能往自己身上无中生有些可笑的事?
琛玥看到此人终于有些反应了,便继续问道:“呵,这个时候怎么就不装了?咦……你这身衣裳,若没记错,你并没有这件衣裳罢?本郡主还真是好奇,你是去哪住了一夜还能换衣服的?”
苦童愣了,显然没有料到琛玥连这个都会注意到,他急着张嘴说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清,支支吾吾了半天,让这些人听着,倒像是因为心虚才说得断断续续。
可只有苦童自己知道,他吐出的这几个音符已经让他的心肺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整个人疼得抽搐不已,可还是倔犟地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没……我……”
“够了!让你说这么几个字就这么难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要是再用这种态度敷衍我,可休怪我不客气了!”一直未说话的温怀舟此刻咬牙切齿地说道。
苦童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只觉得各各面目可憎,他茫然失措,甚至嘲笑自己,他又何曾不想解释呢?可是命运偏要给自己开如此巨大的玩笑,连这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你,可知错?”温怀舟深吸一口气才吐出这句话,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些话,他的面目极其狰狞,却狠狠地盯着苦童的面容,似是要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苦童轻笑一声,差点没忍住眼底的泪。
他在风岚山上被污蔑是凶手的时候,他没有错;他在嫁进温府的时候,他没有错;他帮助怀澜查案的时候,他没有错。可是这个世道呢?他们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可知错?
是别的人杀了怀澜,可他们从未想过帮她查过哪怕一次的真相,只问自己可知错;是他们让他嫁进温府的,却在一次又一次小小的敬茶中说自己不通礼数,又问自己可知错;是他们从未认真听过或者信过一次自己所说的话,他们信的永远是自己的臆想,现下居然,还问可知错?
他从来没有做错,错得只是进了温府的大门,错的只是没有早在风岚山上被一把火烧死。
苦童压下心地的酸涩,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何……错……之……有?”
苦童的胸腔涌出一口血,却生生把它咽下去了。他的意识也开始涣散,他知晓这天快要拿去自己的命了,心里想的却是糟蹋掉清毓那么多好药,当真浪费了。
温怀舟滔天的怒意已经占据了他此刻的所有,自苦童进来之时,他就闻到了他身上强烈的乾元气息……这对于乾元极强的占有欲而言是致命打击,更是觉得自己派着这么多人去找他的自己可笑至极。
可倘若苦童只解释一句话,自己都会给他一个机会……可现在,不可能了。
温怀舟大声喊到:“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来人!给我家法伺候三十板!”
第20章 哀莫死
苦童听到这话,反而认为是一种解脱,遂没有任何反抗的他被架上了长凳上。
一旁两名小厮不等他反应,直接给了他一棍子。
第一棍。
这一下直接打在了苦童的腰上,惹得他浑身一颤,但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像是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第二棍。
如果说方才苦童真没尝出味,那么这会儿是真的知道疼了。
第三棍。
苦童逐渐变得精神涣散,心想明明是个大晴天,怎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四棍,第五棍,第六棍……苦童尚且能咬牙数到这里,这棍子都有苦童胳膊那么粗,更何况这两小厮不知轻重,倒像是打上瘾了,一下比一下重,每打一下,苦童就忍不住抖一会儿,可他就是倔强的连个叫声都没有,亦或是,更本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