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没有答话。
慕容与如果真的还在,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又何来跟孟家合作这件事?
跟孟家合作,本就是慕容凌已经放弃所有的一个决定。
廖琛抬起头,重新看向慕容凌。
慕容凌的样子一直很好看,从眉眼到鼻梁都是像极了慕容与。
隔着香烟升腾起的白雾望去,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他和慕容与也是坐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的灯光没有这么暗,整体装潢虽然简洁,却干净的纤尘不染。
那时廖琛刚刚接手九处,也是第一次知道让人咬牙切齿的‘墓’的控制者竟然是这样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他原本以为,这样一个组织的头目,就算长得不是青面獠牙,也得气场全开,给他这么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处长一个下马威。
可是什么都没有。
慕容与面带微笑,声音温和,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平易近人的样子像极了学校里好脾气的教授。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见到慕容与时的心境。
惊讶有,惊艳也有。
最后怎么就变了呢?
廖琛收拾了一下心中的五味杂陈,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人啊,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特别的,不会被改变,结果到了最后,全都变的面目全非。”
慕容凌将手中的烟头直接碾灭在茶几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茶几又多了一个黑乎乎的痕迹。
“人总要向前看。”
廖琛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跟你比差远了,不得不说家庭背景真的很重要。”
“你看,普通人家的孩子还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向上爬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他人求索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了。”
慕容凌双眼微眯,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灰黑色的阴影,显得眼眸更加深邃。
他不动声色的摆弄着手里的额打火机,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里面暗含了多少讽刺。
廖琛给自己的杯子填满热茶,看着里面浮浮沉沉的茶叶有片刻的愣神,随后拿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阿凌,你恨我吗?”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低沉的嗓音,再被茶水滋润后竟更加喑哑。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这样一个闷热的环境再加上愈发僵硬的气氛,连旁边的阿业心中都开始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焦躁。
打火机发出的‘咔咔’声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心上,火石点燃的仿佛不是里面的火油,而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阴暗。
原本过得飞快的时间突然被摁下了慢放键,每一秒都被拉的老长。
等慕容凌再次开口的时候,阿业和监听器另一边的人们同时松了口气。
“谈不上恨。”
慕容凌又掏出根烟,点然后放到嘴中深吸了一口,烟雾再次开始侵袭着屋内仅存的一点还算干净的空气。
廖琛说:“果然是慕容家的人,什么事都进不了你们的心,真是冷的彻底。”
慕容凌笑了笑:“怎么,您不是应该夸我善良吗?这都能讨骂?”
“十几年前,我原本没想对慕容家下手,知道是什么导致慕容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廖琛起身,活动可以一下因为坐的过久而有些坚硬的筋骨,“因为你们的自大。”
慕容凌不言。
廖琛接着说:“你或许觉得这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理由,但你想想,慕容家到慕容与那辈还剩几个人,到你还剩几个人?”
“到底是我做的太残忍,还是你们家早就注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墓’虽然一直握在你们家手里,说到底他就是上位者的一把利剑。历史上将军都没有个好下场,更何况是你们这把随时能弑主的刀。”
钱书丞狠狠捏了捏耳机,将目光转向坐在首席的孟祾钊。
他们的目标不也是‘墓’吗?
廖琛当初为了‘墓’,可以防火烧宅子,将慕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部杀尽。
孟祾钊的做法虽然委婉很多,目前也没有看出对慕容凌有什么杀意,但如果真的像廖琛说的那样,哪个上位者会留着这样一个隐患酣睡在榻侧。
可如果慕容凌不交出‘墓’,他会不会想慕容与一样,以一场事故结束这一生。
钱书丞眼神闪烁,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种想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生路可走。
他尚未收拾好心情,继续去听廖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滚烫的热浪倏地将门口坐着的几个人卷了进去。
“姓孟的,你TM是不是真不把慕容凌的命当人命看!”
第74章 第 74 章
刺眼的阳光将门站着的人笼罩在中间,一时看不清来人面孔,但是熟悉的嗓音却第一时间就告诉钱书丞来人是谁。
楚云锡。
平时总是打扮的跟个孔雀开屏似的富家子弟,如今的样子,像极了喝多酒在街上撒泼的酒蒙子,头发不再井井有条,乱七八糟的样子深刻让人怀疑,是不是早上睡醒后就没有再动过。
楚云锡将屋内的所有人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钱书丞身上。
“呦,果然什么牛鬼蛇神都聚在了一起。”楚云锡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拢了拢,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钱书丞。
钱书丞双手依旧放在耳麦上,楚云锡的话零零碎碎的进了耳朵,却没有一个字入了心。
他皱着眉头,依旧专心致志的听着耳麦里的对话,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笼罩在心头,总觉得哪里遗漏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一心求死的你,最后竟真的能活下来。”廖琛嘲笑的口气通过监听器,一丝不差的传到钱书丞耳朵里,“是觉得自己认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最后竟然是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特别不甘心,想回来复仇?”
慕容凌好像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套路下去,转而说起其他。
“我也没想到,当初您竟然会将这个东西批量产出,大肆滥用。”
“呵。”廖琛声音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沉静,低沉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疯狂,“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吗?”
“你们慕容家的人,就算手里握着利刃,依旧也只是个看门狗,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核心,不知道上面那些每天拿着高俸,一句话就能断人生死的嘴脸有多恶心。”
慕容凌:“呵,您不也是其中一员?”
“不,请不要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廖琛语带不削的打断了慕容凌的话,“我和他们那些蛀虫不一样,我今天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也是靠别的鲜血铺出来的路。”
廖琛笑了笑:“那个王者走过的路不是鲜血铸就的?成功的路上总有些牺牲。”
“所以,慕容凌就成了你们最后决策上的牺牲品?”
就好像印证了钱书丞心中所想,耳麦里和耳麦外,两句话严丝合缝的衔接到了一起。
钱书丞猛地坐正,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依旧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楚云锡。
“你再说一遍。”
话出口的那一秒里,无论是身边坐着的孟君辰还是坐在首席的孟祾钊都成了背景布,钱书丞的眼里就只剩下楚云锡。
楚云锡转过头,乱糟糟的头发被手指胡乱抓了一通后,竟然在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中展现出另一种吊儿郎当的颓废美,而在他这少有的放荡中,又加了掩不住的刻薄。
“你是什么东西,我劝你还是乖乖抱紧孟家的大腿,或许还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钱书丞将耳麦挂载脖子上,零星的声音依旧从里面传出,却不再是他关心的重点。
“我让你再说一遍。”
“知道为什么现在别人都不待见你吗?”楚云锡笑的一脸讽刺,“知道为什么钱书宁跟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死了却没有掀起我们任何波澜吗?”
“楚云锡!”
孟祾钊的吼声贯穿了整个房间,直接将楚云锡接下来的话压回他自己肚子里。
楚云锡讽刺的样子更胜,深深的看了一眼钱书丞之后,转正了身子,对着孟祾钊说:“阿凌总是不合时宜的心软,这崽子有什么可护的。”
孟祾钊:“护不护也不是你说的算的。”
楚云锡嗤笑:“我当然说的不算,钱书宁死的时候那样抓着阿凌,求他护着钱书丞,也不知道哪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