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进大门,一阵阴冷的风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吹在骨头上。
这楼可死过不少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阴气太盛。
慕容凌左右打量了一圈,一览无遗的大厅里,连个喘气的都看不见。
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心中竟升起一些解脱之感。
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成为人生的终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破败的砖石间,杂草靠着顽强的生命从石缝里钻出,只是在这样一个不见阳光的地方,连杂草长得都有些病态。
‘咔嚓。’
不知道踩到了多少枝干,慕容凌踏上曾经藏在写着安全通道的墙后,如今也只能明晃晃暴露在大厅里的台阶,不时传来的异响总会让人怀疑,这个年久失修的楼梯会不会在某一时刻不堪重负的塌下去。
直到走到第三层,依旧没看见丝毫人影,好像这里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废墟。
直到这时,孟祾钊才操着他沉稳的声音开口说:“什么情况?”
慕容凌摸了摸耳垂,还是不太习惯耳朵上挂着异物,还是一个时刻检视自己的异物。
“什么都没有,不是说了他不准备反抗了吗?能有什么。”
孟祾钊沉吟片刻,说:“没事最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慕容凌:“怎么,怕他狗急跳墙?”
孟祾钊冷哼一声:“怕他跟你同归于尽。”
慕容凌笑了笑,没在开口。
周围再次陷入安静,只剩慕容凌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偶尔还会有石子被踢到,伴随着‘哒哒’的声音越滚越远。
这样安静的环境待时间久了,连空气流动都慢了些许。
初时这样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有些燥人。
整个大楼也不过就五层,作为工厂里的办公楼,这样的高度已经足够用了。
‘咔。’
踏上五楼的那一瞬间,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本流动缓慢的气流在这一刻突然凌厉起来,就好像软绵绵的棉花糖里,突然出现一把利刃。
慕容凌只踏上一只脚便蹲在原地,抬手在监听器上敲了敲。
远在几公里外的简易房里,整个会议室的人在这一刻全都屏住呼吸,纷纷拿起面前的耳麦带上,连钱书丞和孟君辰都被让到一个位置上,戴好耳麦。
‘哒哒’声从扩音器里消失,又从每个人的耳麦中传来。
在场的人每个人都意识到。
到了。
第72章 第 72 章
五层,最里面唯一一间还有门的房间里,生了锈的门锁依旧尽职尽责的耗尽自己最后一点余热,至少没有让那扇关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大咧咧的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廖琛靠在椅子上,手指在眉间一下一下的捏着,身边站这个将近两米的男人。
男人手背在身后,站姿笔直,双眼一直盯着屋内仅有的一个出入口,仅从这一人身上散发出的紧张气氛就足以填满整间屋子。
廖琛抬眼看了下身后的男人,笑了笑。
西边的窗户被一个厚重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布挡了个结实,临时安装上的昏暗的灯泡闪并不明亮的光,打在廖琛并不立体的脸上,却将他双眼趁的愈发深邃。
他没有什么出众的样貌,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便立刻找不到的类型,就连气质看起来都平平无奇。
若是在大街上遇到,顶多会觉得这是个被社会摧残了大半辈子,微薄的收入仅够养家糊口的工薪阶层,完全不会相信这是个手中握着大半个国家信息资源的重要人士。
廖琛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已经凉透了的水顺着喉咙流下,有种数不出的舒畅。
放下水杯,廖琛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烟圈一点点升腾,他这才开口:“大家都很熟悉了,没必要这么紧张。”
旁边的男人整了整自己的领带,短暂的松了松气,声音也压得很低,说:“就因为很熟,所以谁什么样大家都清楚。”
廖琛深吸一口烟:“是啊,谁什么样大家都清楚的很。”
男人说:“我有些不理解。”
廖琛:“你说。”
男人:“我们现在在这是为了什么,您明明有充足的时间离开,就算想要处理掉这个隐患,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非要约到这个地方,将您自己也送入绝境?”
廖琛笑了笑,将烟头捻灭在掉了漆的茶几上。
“走了又准备去做什么?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统统被他国压榨出去,然后成一个空空如也的皮囊,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活的像一只老鼠吗?”
“那也总比这样,将自己困成个大闸蟹,送到敌人面前强。”
“他不是敌人。”廖琛摆弄着手里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的烟蒂,“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的两个混蛋罢了。”
说到这,廖琛笑出了声。
男人依旧保持着棺材脸,盯着门口,不错过那扇门后传来的一丝异样。
廖琛倾倒在沙发上,看着满是蜘蛛网的天花板,一点点收了笑脸,面上尽显空白。
“你说,如果当初慕容与不死……”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那个时候他就该死。”
廖琛没动,眉间的纹路也因为这样放松的神情,看起来稍稍浅淡了许多。
“那,阿凌去年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死。”
一直做雕塑的男人终于舍得转头,凌厉的眼神不像是一个下属该有的样子。
“怎么,现在后悔了?”
“后悔?”廖琛嗤笑,“现在纠正可以不?”
男人重新摆正姿势,没有在管身边这个突然伤春悲秋的老板。
廖琛给孟霆烨传递的消息确实是下午,但具体人什么时候到,他没说,对方也没问。
索性他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多。
当站在旁边的雕塑突然缓慢的门口走过去的时候,廖琛也重新坐直身体,拿起身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沏好茶,放到自己对面。
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所有的供电都靠着角落的一台发电机。
‘叩叩叩’
破旧的木门传来轻缓的敲门声。
早就等在门口的男人看了一眼廖琛,见廖琛点头后方将摆设一般的门拉开。
“不得不说,您选的这个地方真够敷衍的。”
慕容凌抬手扇了扇因开门而飘落下来的灰尘,没有去看给他开门的门神,径直走到廖琛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
廖琛的笑容像是个邻居家的叔叔,遇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
慕容凌对这样的表情没什么感觉,没有觉得多亲切,也没有觉得多虚伪。
他端起面前给他准备好的茶,没有任何防备的喝了口,随后轻笑道:“环境不是什么好环境,茶倒是好茶。”
廖琛笑了笑:“你真的跟你爸爸一点都不像。”
慕容凌:“有什么奇怪的,他除了生我的时候出了一份力以外,我跟他接触的还没您多。”
廖琛:“是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慕容凌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眼神在茶几上面的一些痕迹上飘过,也不知道这个破烂不堪的茶几会不会被两个杯子压垮。
廖琛盯着慕容凌看了好久,久到旁边的男人以为他对慕容凌有什么其他想法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
“今天叫你来,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了什么。”
慕容凌摸了摸耳垂,说:“当然。”
廖琛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那个突兀的饰品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也异常扎眼。
“你什么时候开始带这些东西了?”
慕容凌依旧摸索着有些涨的耳朵,笑道:“刚刚,好看吗?”
监听器的另一边,孟祾钊险些将面前的麦捏碎,但又不能在这种时候发声,那张黑的如同锅底的脸吓得在场每个人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廖琛盯着耳饰看了一会,随后轻笑了一下,没再理会这个小女生的东西。
不知道他是真没发现这个东西有猫腻,还是觉得已经无所谓。
慕容凌自上了楼,到进门之前就没有再看见任何一个活物,就连进了门,廖琛也没有对他进行搜身检查。
先前的男人依旧如同雕塑般站回了原位,只是双眼不再盯着那扇破破烂烂的门,转而面前不远处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