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复发是爷爷和大哥差点壮烈,那时候爷爷还没有退下来,大哥也从了军,两人命悬一线,好在最后救回来了,不过也成了谢行之心里彻底的阴影,经年日久,就成了心理问题。
从那时起,谢行之就对为了什么活着就产生了疑问,这看起来像是哲学家才思考的问题,可那时候年少的谢行之就让这个问题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
父母牺牲,爷爷大哥差点牺牲,自己一家人在活着与家国之间作了明确而坚定的抉择。还有谢行之身处的环境,无不在告诉着他,个人的生命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有的人活着就是要为一些人牺牲的,有时候不是直接付出生命的代价。
军人为了保家卫国牺牲,父母为了养育孩子牺牲,儿女为了父母开心牺牲,有些牺牲是鲜血淋漓的鲜活生命,有些牺牲是无形却包涵着不可不接受的压力,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成了这个社会机器中的一部分零件,就这么墨守成规、毫无选择。
所以当谢行之看到了这个规则之外的江淮时,那个活得恣意潇洒,那个只把自己活出来的鲜活的人,诧异的同时也明白能拉自己逃出死胡同的机会到了,但又害怕自己把江淮拉进来,所以他一边畏惧着,一边渴望着。
所以在得知自己外派开会时,他发现自己有着莫大的恐慌,但他根本就拒绝不了自己多年来形成的价值体系,可在江淮闯上山来,闯进他徘徊踌躇的世界时,谢行之突然发现,这束光,他一点都不想放手!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开始接受心理学家的治疗,他敞开心扉把自己多年来建立起的价值观亲手摧毁,然后重建,过程很痛苦,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但一想到江淮,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余生都有了盼头,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甘之如饴。
而现在,他的淮淮终于发现了他的问题,他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可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恋人,即便在这个他可以质问他的时刻,还是像只怎么安慰他的心情,照顾他的感受,甚至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告诉他,他一点都不觉得被欺骗或者受委屈。
谢行之想,自己的病都被他哄好了。
“你知不知道,艺术家本身都是有心理问题的,尤其像我这种印象派,可能还会因为我的创作灵感一辈子都不去治疗,我都没害怕你怪我把你拉下水,你怕什么?”江淮不是在跟谢行之比惨,用自己更糟的情况去安慰他,可能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在现在这个时代,完全心理健康的人占极少数,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逃不开心理问题,只是有些人的责任感和愧疚感更高,更容易发现自己的问题,而谢行之显然是属于这一类人,换句话说,谢行之有高于常人的共情能力和类似于孩子的‘泛灵’的善良,这是一种吸引人的特点,尤其吸引艺术家。
谢行之明白江淮这番话背后的意思,正因为他明白,所以才更加觉得自己幸运。江淮说他是有心理问题,如果有,可能是太过善解人意而引起的自我心理认知失衡,江淮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刻薄不饶人,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柔软。
“我明白了,这是两个病人之间的恋爱,并且还找到了彼此的特效药。”谢行之再也忍不住心中快要决堤的爱意,几乎是颤抖着双臂将人抱进怀里,江淮这次没再耍流氓,安安静静的靠在谢行之怀中,反倒一向自持的谢行之在他耳畔流连不止的亲吻。
虽然不知道这次开诚布公后谢行之的心理治疗会不会更加的顺利,但有一点江淮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更加顺利。
第29章 出柜门
鉴于两人光天化日在别人门口搂搂抱抱太过明目张胆,虽然别墅区很大,但是每一栋别墅的大门太过开放式,所以谢行之很快放开江淮,两人并肩一同朝江淮家走去。
原本以为回家后会面临吴女士的狂风暴雨,两人连口供都串好了,没想到不仅不需要被严刑逼问,甚至两人还能有一下午的二人时光,江先生和吴女士都没有在家,可能是去和朋友聚餐了,也可能两人去了外公家,反正不管去哪,江淮表示他们能够晚些回来。
连佣人都因为过年走得一干二净,可算是便宜了江淮他俩。
“行之哥哥,想不想参观一下我的房间?”江淮拉着谢行之上了楼,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带谢行之去他的房间呢。
舒适和懒散,这是谢行之对江淮房间的第一印象,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完全契合,而且还和他们新家的卧房相差无几。“看来,我这个男朋友还挺合格的。”谢行之看着躺在床上的懒虫,满意地说道。
“照这么说来,我好像有一点不合格。”江淮在床上滚了一圈,整个人横在中央,托着下巴,一点也没有不合格的愧疚。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谢行之没有像之前那样说:有我记得就好,你只需要快乐,尽管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知道,现在的江淮更想看到他的改变,虽然这只是两人之间的玩笑话,在这种事上也无需小题大做,他的确希望他的少年永远单纯快乐,但现在,他明白江淮更想看到他的决心,来证明这不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我想改变,所以我要学会向你索取,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完美你也一样爱我,而我也会向你承诺,给你干干净净不掺杂任何其它赘余的爱,而这赘余或是怜惜,或是愧疚。
“好,不过我很懒,你别让我猜来猜去,最好主动暴露。”江淮在他这一句话中听出了其中带着的深沉的承诺,表示自己收下了,但自己很懒,并不想动脑子。
谢行之听着他无赖的话失笑地摇了摇头,坐在他身边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正月里不能剪头是吧?你有没有舅舅?”谢行之抓着他都能扎马尾的长发,想着在这么野蛮生长下去,恐怕他出门别人会误会带了个女孩子。
“我妈排行老小,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我觉得我能留披肩发了。”可不是吗?一个月的时间,可不得长到肩膀那儿了。
谢行之抓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捋顺在手中攥出来一缕马尾辫,突然想起网络上很流行的一种说法:说只要看见一个男生手上戴着发圈儿,就表示已经名草有主了,谢行之当时听了一耳朵,还想着自己这个已经有主的草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这种体会了,但没想到现在到还真有这种可能。
谢行之轻轻揉着江淮的头发,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想着给他家的主子买什么样的发圈儿。
江淮像是被伺候舒服的猫眯着眼享受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男朋友在盘算着给自己扎头发。
谢行之的手从他的头发上移到肩膀上,轻缓的给他揉捏着,江淮靠进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服务,如果现在他是只猫儿,恐怕尾巴会轻轻地摇动还发出‘呼噜呼噜’声音。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吴女士就见床上的两个人迅速的坐起,谢家小子还因为慢了一步被江淮撞到了下巴,可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捂着下巴,而是低头查看撞到自己的脑门有没有事,吴女士收起审视的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的样子招呼谢行之下楼,还要人留下来吃晚饭。
两人以前以后的下了楼,到了客厅,还欲盖弥彰地分开老远地坐着,吴女士似笑非笑的看了江淮一眼,转头对谢行之说道:“今天在这儿吃晚饭,阿姨下厨,平时江叔叔还有这小子都吃不到呢。”
谢行之不知道吴姨到底知道了多少,不敢表现得太过反常,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你江叔叔在书房呢,行之你去跟他聊会天儿。江淮,跟我到厨房来。”吴女士满脸温柔笑意地对谢行之说道,扭头就恶声恶气的吩咐江淮,不顾反对地将他拎到了厨房。
谢行之看着江淮满脸不愿的被拎走,想着吴阿姨肯定是要三堂会审的,一心只想呆在江淮身边,正想开口说要帮厨,就看见江淮冲他眨了眨眼,明显是不想他插手,谢行之看着他,只好转身上了楼,既然江淮想要自己说服吴姨,那他就去攻略江叔叔,就算不能把话挑明了说,也得刷点好感度。
江淮被带到厨房的路上心里想着怎么说才能让他妈妈接受,至少不让她太难受,江淮想了一肚子的话,谁知道吴女士把她带到厨房就晾到一边不管他了,也没有要审问他的样子,江淮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站在一边偷瞄着吴女士,观察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