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而质问慕篱对掌门做了什么,慕篱很是淡定地说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告诉了少谷主一些他应该知道的真相罢了。
他还欲追究时,洛倾鸿却十分狂躁地喝止了他,叫他不许再聒噪,否则就算是他,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追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洛倾鸿,就算是楚天承从他眼皮子地下抢走了楚天尧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狂躁过,他甚至还发现这一次的洛倾鸿竟隐隐透着慌乱,这令他十分不安。
从很久以前开始,追风就看明白了,洛倾鸿是个十分要强的人。
他知道他的心中有很多的苦和痛,可他却从来不肯向任何人诉说。他知道他要强的外表下其实是无尽的孤寂和悲伤,但他却宁可躲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也从不愿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一丝脆弱,也从不会向任何人坦露一丝真心,更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他看得分明,他对火凤明明是爱着的,可他偏偏不肯承认,更千方百计地远离她,对她百般冷漠。
他更知道,他的内心明明是善良的,在治病救人时他脸上露出的真诚的笑容和满足是绝对装不出来的,可他却因为无法忘记仇恨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向无辜之人举起屠刀,同时将自己也一步一步逼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面对这样的洛倾鸿,追风除了心疼和默默守护别无他法。所以这一路走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小心翼翼地跟着洛倾鸿,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他能感觉到,洛倾鸿的体内有一根弦绷着,随时都有可能会断,而一旦这根弦断了,谁也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
凌云则一直还是那张冰冷的眼和深邃的眼,也时刻关注着洛倾鸿,好似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连城雪和云酆前夜自是将一切都听得清楚分明,所以对洛倾鸿的状态也有几分担心,好在他这一路都只是压抑地狂躁不安,并没有发作。
云酆还在心底暗自琢磨,这次巫族之行恐怕会有了不得的发现,等事情结束之后,他一定要跟没有赶上的其余三兄妹好好说道说道。
胥江大老远就发现了他们,这边洛倾鸿自然也大老远就看到了胥江,顿时内心掀起波涛。
胥江是楚天承的心腹,是他最为倚重的人,所有隐秘见不得人的事,他必定都会交给胥江去办,而落雨则不过是一个没了灵魂、只会听命形事的行尸走肉罢了。
如此隐秘的队伍,可见楚天承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藏在这巫族当中,洛倾鸿的内心因此愈加的狂躁不安,难道阎回所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两路人马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在紫旭主峰下狭路相逢。
洛倾鸿的内心既惊又疑又乱,但脸上却是一片肃杀,冷眼看胥江问:“你为何会在此?”
胥江扫了一眼对面的阵容,狼一样的眼里投射出毫不掩饰的杀意道:“你又为何在此?”
洛倾鸿不答反问:“楚天承在里面,是不是。”
他虽是在问话,但口气分明就已经是确定了。
胥江也同样不答,而是龇牙咧嘴地反问:“主人不是命你去对付司过盟吗,可你为何会与他们同伍?还有……”
胥江眼睛一瞟,目光停在了阎回身上,十分不友善地问:“先生,在下见你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阎回十分从容地上前一步,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道:“胥总管,别来无恙,可还记得阎某人?”
胥江探究的眼神在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又在他沧桑的脸、花白的头发和眉须上打量了许久,眼中突然精光一闪,惊讶道:“你是阎回?!你竟然还活着?!”
阎回笑一笑:“托胥总管的福,阎某总算是大难不死,侥幸存活了下来。”
胥江脸上的杀气更加露骨了,磨着后牙槽问:“当年凡是有头有脸的我们都仔细核对过,想不到你竟然能从乱葬岗爬回来,当真命大!”
阎回不客气回敬道:“想来是老天也不忍你们犯下的滔天罪孽就此被尘埋,所以才叫阎某人从鬼门关又爬回来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太子府鸣冤雪恨,让庚寅之变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胥江褶皱的皮肤微微抽搐着看向洛倾鸿,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剐了他。
“如此说来,你都知道了。”
五年前,他就曾对楚天承说:“若是让他知道了真相,只怕他就不再是一枚听话的棋子,而是一把会伤及自身的利剑了。”
当时楚天承说:“放心吧,他永远都没机会知道真相,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可如今看来,他还是知道了!
从胥江和阎回开始对话起,洛倾鸿内心的狂躁就在一点一点地加剧,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阵风、一团火,不停地煽动着他的狂躁。
直到胥江这句话说出口,他再也压抑不住,猛然一声怒喝,都没看到他的梅花银扇是何时在手的,碧血银针就已朝胥江暴雨一般飞了出去!
胥江不愧是刀尖上谋生的老手,早在洛倾鸿出手前就已率先行动,避开了洛倾鸿突来的杀招,当然落雨也几乎是在同时避开了。
洛倾鸿的银扇颤抖着指向胥江,怒红着双眼喝道:“楚天承在哪儿,立刻叫他出来!”
胥江毫不犹豫地抽出了他腰间宝刀,刀锋释放出骇人杀气,对洛倾鸿狠绝道:“我曾许诺主人,倘若将来你这枚棋子不再为他所用,那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今日我便替主人彻底铲除你这个祸害,永绝后患!”
“哈哈哈!”洛倾鸿听了突然仰天一阵狂笑,然后歪头满是邪气地笑问胥江:“老匹夫,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就凭你,也想取我的人头,只怕你还没这个本事!”
胥江也不甘示弱,手提宝刀摆好架势道:“你尽管一试!”
慕篱这方众人正要插手之际,谷中忽然传来一人沉稳而不容置疑的号令:“住手。”
双方人马纷纷望向纵深的一线天峡谷,但见苏荷在前率先从雾中走出来,楚天承怀里抱着一人紧随其后,边走边说:“你没有去离人峰,反而和司过盟的人为伍出现在了此地,这实在令我意外。”
说话间,他已抱着怀中之人走出了峡谷,与停步侧身让道的苏荷侧身而过,背对一线天迎风而立,嘴角挂着邪魅而充满侵略性的浅笑看着洛倾鸿问:“是什么动摇了你的信念,改变了你的决心?”
第345章 一念痴狂,半世疯魔(三)
胥江走到楚天承身边,斜眼瞅着洛倾鸿满身杀气道:“主人,这颗棋子留不得了,否则他必会反噬主人。”
“哦?”
楚天承却是不看胥江,而是眯起那双犀利的鹰眼打量着洛倾鸿,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胥江指着阎回道:“左监门率府长史阎回,当年的漏网之鱼,就是他将一切抖了出来。”
“哼~”
楚天承甚是悠闲地撇了一眼阎回,不咸不淡地拖长音哼了一声,好似对这个见证人的出现并不怎么在意,却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慕篱。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微眯的鹰眼中邪光更甚,问道:“那么慕二公子又为何会出现在此,难道你也对当年之事感兴趣?又或者,你从什么人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慕篱不无担忧地看了一眼洛倾鸿,因为他还没有把墨尘的事告诉他,只怕他知道了会更受打击。
“我对当年的事并不感兴趣,我所求者不过是真相,还沉冤者一个公道。”
“二公子倒是一副侠义心肠,竟对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仇人也如此仁慈。”
“厉王无必刻意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我是从何人那里得知了些什么,以厉王的智慧,想必不难猜到吧?”
楚天承眼神一沉,眸底透出隐而待发的凶光,嘴上却依旧悠闲而邪气道:“看来只能是他了。”
他又瞅了瞅阎回:“阎长史能活下来,想必也是他的功劳吧。”
阎回怒视着他,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楚天承显然丝毫未将他的恨意放在眼里,终于再次将视线转回到了洛倾鸿身上,笑问:“所以,知道了真相的你打算如何做,昭儿?”
事实证明,慕篱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打从楚天承出现开始,洛倾鸿整个人就从极致的愤怒瞬间陷入了完全失明失聪的状态,周遭的一切他都看不见也听不见,眼中只有楚天承怀里抱着的那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