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代班来照顾这沉睡在禁地密室里的人时就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跟前代族长生得简直一模一样!
这实在令她困惑不已。而更令她困惑的是,楚天承竟然真如长庚吩咐的来了,并且真如长庚所吩咐的,是来看这藏在禁地密室里的人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她也知道,既然这里是只有族长和长老们才可以出入的禁地,那这个人的存在自然就是巫族的机密,自然也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
只是,在心底的某处,她还是免不了有小小的失落和挫败,为何长庚什么都没跟她说呢,为何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呢?
她知道长庚背负着巫族传承千年的使命,背负着眼睁睁看着世间一桩又一桩的悲剧发生他却不能插手阻止有多痛苦。
她也知道,一直以来,长庚心里都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桩十分沉重的心事,她是希望能替他分担一些的,哪怕只是作为倾听者,哪怕只是分担他的烦恼和忧愁,哪怕只是陪着他一起痛也好。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对长庚说的,就像长庚有很多的秘密不得不对她保密一样。她有她的不得已和苦衷,使得她无法直面自己的真心。
苏荷停在了门口,侧身对楚天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魏王请。”
楚天承冷着脸深情望了一眼内中沉睡之人,而后看向苏荷问:“贵族长大约需要多久才能出关?”
苏荷答:“族长交代,大约需要三个月。”
楚天承点点头:“多谢苏护法带路,请让我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
“这是当然。”随即苏荷便退了出去,石门再次关闭。
楚天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竟浮现出了期待与害怕交织的神色,既想过去,又害怕过去。
终究,他还是朝着那安睡的人走了过去。
但见石台上之人一身青碧襦裙罩衫,裙摆袖口襟间浅浅地绣着精致的红梅,发髻间只插着一只朴素而精致的梅花玉簪。
伊人肤如凝脂,面色红润,眉心一点红娇艳欲滴,睡得十分安宁,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很平常地睡着了,看不出任何异样。
楚天承眉目含情,笑如春水,年余四十的他此刻看起来竟宛若一个深情专一的少年,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睡美人的脸,指尖流露出极致的温柔和珍惜,轻声道:“阿眉,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他的。
“对不起,今年有太多事要忙,所以直到今日才来看你。”
抚摸的手翻过来,指背在美人的眉间游走,接道:“我这么久没来,你可有想我?”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便起了微妙的变化,鹰眼微微一眯,暴露出强烈的征服和占有欲,标志的侵略性邪笑爬上他的眉梢嘴角,手指在美人的唇间划走。
“呵~我在妄想些什么呢,当年你是那样地决绝,恨我入骨,又怎会想我呢。”
他撩起衣摆一步跨上台阶,在美人身边坐下,微微倾身,手在美人的脸畔流连,显得很是深情。
“阿眉,你还记得吗,三十一年前的今天,十五月圆之夜,你曾和我约定,等我长大了娶你,可是为何,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的语气发生了变化,撩起美人的头发,脸上虽还是依恋深情,可眼中却透出邪气,说出的话也满是残忍的味道。
“一切都是因为你背叛我在先,所以不要怪我心狠。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昭儿应该已经到离人峰了,说不定已经和那个病秧子斗得你死我活了,你想不想看看那是怎样的光景?”
美人只管沉睡,不答他的话,于是他便自答自话:“我猜你一定想看,那我带你去可好?”
说着,他便又起身,极度轻柔地将睡美人抱起就向密室门走去。
石门开启,候在密室外的苏荷见状一惊:“魏王这是要带她走吗?”
楚天承温柔凝视怀中美人不无邪气道:“她睡了这么多年了,带她出去透透气,或许会有助于她苏醒。”
然后他看向苏荷道:“苏护法放心,之后我会将她送回来的,毕竟离开了这里,她便无法活下去。这些年来,有劳巫族照料她了。”
苏荷回想起长庚闭关前的交代:“关于九霄楼密室里的那个人,无论楚天承提出什么条件,你只管照做便是。不必担心,他不会乱来的,因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于是,苏荷掩下内心疑惑,客套道:“魏王客气了,既收人钱财,便该替人消灾,这是巫族的本分。”
楚天承笑而不语,抱着美人便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见苏荷没跟上来,他便回头对发呆的苏荷道:“苏护法,还要麻烦你带个路,没有巫族中人的引导,楚某怕是走不出巫族的。”
苏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着跟上去。
第344章 一念痴狂,半世疯魔(二)
紫旭主峰下,巫族入口处是一道两岸高峰夹逼的纵深峡谷,从外面看犹如一线天,从中隐约可见谷内笼罩在迷雾里的峰峦,入口外则长满了大片不知名的野花,野花和山崖间是直通入口的山石小径。
山中阴森湿冷,寒气逼人,连吸入的空气都好似饱含冰凉露水,落雨和胥江依照巫族的规矩留在一线天入口外待命。今日山里的雾不是很大,即使隔个十来丈远也能看清异动。
所以,当慕篱和洛倾鸿一行出现在山石小径彼端时,胥江立刻警觉起来。
云殁奉命一直在京暗中保护慕荣,云清奉命去了南楚,云翊照样留守总舵,所以此行慕篱只带了连城雪和云酆以及四名亲卫,并且也没有戴云霆的面具做伪装,因为他知道即将见到的必定都是已知他真实身份的人,所以没有再伪装遮掩的必要。
同样的山路,同样的目的地,人却已不同,心境也大不同了。
五年前来巫族时,人全,家齐,天下尚平,而今那些人都已四散,有的阴阳永隔,有的飘零天涯。
慕篱还记得,五年前洛倾鸿随他和兄长一道来巫族时,他怎么也看不透洛倾鸿,如今回想起来,原是因他从一开始便身负任务,别有用心。那时的他就已经和楚天承在暗中策划一切了,而以少谷主身份光明正大混入他们中间的他一直在寻找契机,其结果便是他们从那本手札中得知了兄长拥有帝星命格,导致少帝最终痛下杀手,酿成惨剧。
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但慕篱知道如今这一切并非是父兄想要的。如果可以选择,他相信他们宁愿拖家带口归隐,过平凡安宁的生活。
如今回想起过往的一切,慕篱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梦。
而当时的洛倾鸿虽也沉默寡言,但他却能感受到他头脑很清醒,十分清楚他的目标和要做的事,而这一次,洛倾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糟糕透了。
只见他眼圈泛黑,神色黯淡,表情十分阴沉,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压抑的野兽,表面虽风平浪静,内里却异常地狂躁不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这一路上,他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也没人敢跟他搭话。
望着这样的洛倾鸿,追风除了焦急、心疼和默默守护别无他法。
原本他们跟随洛倾鸿赶赴南境,正计划着下一波该如何对付司过盟和慕篱,此时慕篱却主动向他们发来了飞书,邀洛倾鸿前往离人峰一会,并且特意交代他最好独自前去,因为事关庚寅真相,他不希望节外生枝。
当时他和凌云都极力劝他不要去,一口咬定这一定是圈套,怕司过盟会对他不利,然而他却执意要赴约,原因很简单,就是慕篱在传讯中提到了庚寅真相。
洛倾鸿推测,慕篱会提及庚寅之事,起码说明两点:第一他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第二他必定和庚寅之事相关的人有过接触,否则他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除了他和楚天承,知道当年庚寅之事的真相并且存活下来的人,据他所知就只有曾经背叛了太子府并从此人间蒸发的穆晨了!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去赴这个约,并且严令追风他们在妖魔山外等他的消息。
追风不知道前天夜里慕篱到底跟他的主子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跟随他们一同前来的那个头发胡子一片花白的老东西是个什么来头,他只知道,昨日上午在妖魔山外见到他的主子时,洛倾鸿状态差到了极点,像酝酿着暴风雨一样,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发癫发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