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侧妃心中恶意翻涌,面上却依旧笑容温婉:“郡主快来见过王爷。给他陪个不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常卓屏声静气在在一旁当了半天鹌鹑,闻言,小声帮腔道:“是啊,姐姐,给父王认个错吧。”
年年睨了常卓一眼:这个二愣子,都被于侧妃忽悠瘸了,连好赖都不分。不过看在他好歹知道叫人给她报信的份上,年年决定不跟他生气。
她向上座脸色铁青的顺宁郡王盈盈一礼:“父王,女儿今日出去,听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不知道父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顺宁郡王恼怒:“福襄,我问的是你私自半夜出去之事,休要东拉西扯。”
年年只当没听到,径自道:“故事的开头源于一句诗,‘杏花著雨胭脂透’。”
顺宁郡王的脸色变了:这句诗,正是他当年写给蓝胭脂的定情之句。两人初遇,正在微雨时节,杏花开时,佳人一笑,更比花娇。他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当即在锦帕上写下这句前人的诗,包了贴身的玉佩丢了过去。
两人也曾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没想到,最后竟会酿出大祸,害了王妃性命。
福襄怎么会知道?是巧合还是……顺宁郡王惊疑不定地看向年年。
年年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个美丽的百夷姑娘,她有着牛乳般的肌肤,星辰般的眼睛,鲜花般的红唇,部落里许多英俊勇敢的小伙子爱慕她,可惜她却一个都不喜欢。她喜欢汉人的文字,汉人的礼仪,一心想嫁一个有学问的汉人公子。
“十八岁那年,她在重元寺后山的杏花林中邂逅了一个汉人男子,她被他一句诗打动,不顾族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那个男子。可等到她跟着男子回家才知道,那人身份尊贵,家中早已娇妻美妾俱全……”
“别说了!”顺宁郡王脸色阴沉,突然打断了她。
年年抬眼看向他:“父王不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顺宁郡王道:“不想知道。”
常卓道:“我想知道。”顺宁郡王目光顿如利箭射向他。常卓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坚定地说了一遍:“我想知道。”父子俩对视片刻,顺宁郡王让了步,移开了目光。
年年继续道:“那百夷姑娘知道真相,伤心欲绝,本想一走了之,可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叫她改了主意,最终酿成悲剧。”她看向于侧妃,微微一笑,笑却不达眼底,“侧妃娘娘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侧妃面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神情僵硬地道:“妾身不知。”
常卓问:“发生了什么?”
年年道:“百夷姑娘丈夫的妾室中,有一个特别温柔可亲,没多久,就获得了她的信赖,姐姐姐姐地叫着。那个姐姐告诉她:如果妻子能自请下堂,她就能做她夫君的正妻了。姐姐还说,清明时,妻子会去祭扫,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单独和妻子‘谈谈’,劝对方和离。”
顺宁郡王心头大震,霍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从不知,当年蓝胭脂害死王妃,竟还有幕后黑手。
年年从怀中摸出一个匣子,递给顺宁郡王:“父王看了里面的东西就明白了。”
顺宁郡王打开匣子,里面却是一张有些年月的手绘简易地图。上面简单几笔,勾勒出群山大江,城池一座,又将山中一处特意圈出来,标上了马王山,珞珈谷。一条细线从城中王府弯弯曲曲引出,一直到珞珈谷,在通往珞珈谷的山口,用朱笔点了一个点。
顺宁郡王瞳孔骤缩:珞珈谷乃历代顺宁郡王王陵所在,当初程王妃和小福襄出事,正是去王陵祭拜途中,而百夷人埋伏的地方,就是这朱笔所点之处。
他拿起地图,发现下面是一块发黄的白色绫帕。绫帕正面是他当年写下的那句“杏花著雨胭脂透”,反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小字。
是蓝胭脂的字迹,语气一如既往的直白:
“常郎,七年了,我常念你,你可有一刻想念于我?我说过,我只是想叫程柔让出王妃之位,从来没想到她死。我从不骗你,想她死的是别人。掳人的主意是那人给我出的。地图上的字迹,你有没有觉得熟悉?”
顺宁郡王再次看向地图,渐渐的,手开始发抖。
于侧妃在听到年年的故事时就心慌意乱了,待看清顺宁郡王手上是什么时,她心头一震,整颗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顺宁郡王蓦地开口:“来人,拿纸笔来。”
他猛地将那张地图扔到了于侧妃面前,冷冷开口:“于氏,你照着这张图一笔不差地摹下来,把字也标上。”一个人的字迹和笔锋骗不了人。
于侧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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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晚风穿过半掩的窗格,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铜错金落地仙鹤灯台上,烛火跟着乱晃起来,扰乱了地面淡淡的人影。
于侧妃脸色煞白,双膝重重落地,天青色的裙裾因着她的动作层层叠叠落下,神色凄婉,以额叩首:“王爷,妾身冤枉。”
顺宁郡王失望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于侧妃心中慌乱,强自镇定道:“妾身可以解释。”见顺宁郡王始终不发一言,她忍不住哀求道,“王爷,念在孟葭面上。”
听到于侧妃提及小女儿,顺宁郡王神色微动,终于松了口:“说。”
于侧妃道:“这张地图确实是妾身画的,可妾身绝未劝过蓝妹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蓝妹妹说,她也想去祭祀,王妃不带她,她自己去,求了妾身,妾身才帮她画了这图。妾身是真的不知道她是想掳走王妃。”
顺宁郡王道:“那这朱点怎么回事?”
于侧妃否认:“什么朱点?妾身没画过朱点,要有,也是别人添上的。”
顺宁郡王沉吟不语。
常卓早在刚刚听年年说故事时便陷入在震惊中,喃喃道:“侧妃娘娘不是这种人。”似是说给顺宁郡王听,却更像是想要说服他自己。
年年见于侧妃一推三五六,心中冷笑。她知道常卓和于侧妃感情深厚,一时接受不了事实,直接添了一把火:“那姨娘能不能解释一下,添香居,三百金怎么回事?”百夷人就是在添香居接到了线报,并以三百斤为酬,答应了取她性命。
常卓脸色大变:百夷人是他和聂小乙一起审的,添香居,三百斤的事他自然知道。就是不认识送线报的人是谁,还在继续追查。听年年的口气,竟和于侧妃有关?
为什么?
于侧妃矢口否认:“妾身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年年笑了笑:“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姨娘大概不知道,我落水那日,寿哥儿他们连夜将那几个百夷武士捉了起来,这会儿啊,他们什么都招认了。需不需要我把卢二牛叫来,和他们对质?”
于侧妃心头大震,不认识般看向年年:福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卢二牛是她的陪房,也是去和百夷人接头的关键人,年年能说出他的名字,显然什么都知道了。可她不能认,认了,就什么都完了。她一口咬定:“妾身不明白郡主的话。”
年年笑了:“姨娘可真是谨慎。是觉得卢二牛被打发离了静江,无人对证吗?可惜,让姨娘失望了。卢二牛是个贪赌的,银子到手就去了赌坊,这会儿还没来得及离开静江城中呢。”她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在于侧妃面前一晃,“他已经招认,签字画押了,姨娘还有何话可说?”
于侧妃脸色大变,伸手要拿那纸。年年手一缩,藏在了身后。
常卓声音发颤:“侧妃娘娘,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于侧妃的神情平静下来。她直起身,理了理垂落的发丝,唇边居然现出淡淡的笑来:“郡主好手段,是我小瞧了你,愿赌服输。”
年年垂眸看向她,倒有些佩服她了。
常卓踉跄一步:“真的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于侧妃陷入了回忆,“自然是因为她太好了。容貌美丽,身份高贵,有王爷的宠爱,还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她慈爱地看向常卓,“世子,你知不知道,我嫉妒得她发疯,我做梦都想我是她,想你是我的儿子。只有她不在了,我才能彻底地取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