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不想成亲,是因为嫌女人很烦吗?”
燕裕以己度人,觉得奚珣可能也有跟他同样的烦恼。
不说别的女人,单单一个昭阳,就已经很让他们头疼了。
奚珣单手托着玉盏小口抿茶,淡淡扫了庸人自扰的表弟一眼:“你怎知我不想成亲?”
燕裕因为这话瞬间愣住,有点傻眼:“你想成亲为何拖到现在?”
坊间都开始传长乐王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了,讲得那个绘声绘色,燕裕听得津津有味,都要怀疑那人是否藏在表哥床底偷窥到了什么。
这事不能多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燕裕看奚珣的眼神也越发微妙了。
奚珣一记冷硬的目光射过来,似乎洞悉了燕裕的想法,轻斥了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舅母该着急的是你,堂堂小公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燕裕从小被奚珣训惯了,他一开口,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二郎腿,端端正正坐直,像棵茁壮成长的青松一样挺拔。
奚珣这才满意地颔首,低头继续抿他的茶。
燕裕却是一脸烦恼样,听到下面言笑晏晏,好像出去看看。
跟表哥这个老古董在一起久了,也忒没意思。
楼下,就在几个婢女将诗笺一张张挂到大厅里时,外头响起一声尖细的唱报。
“昭阳公主驾到!”
身为皇帝最宠的女儿,昭阳公主的排场也是格外足,厅里原本走动散漫的众人变得肃然起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以便公主经过。
昭阳倒是没那么大的架子,广袖一挥,各自忙去,不要太在意她的存在,她会不自在的。
昭阳这回过来就是想看看顾鸳,先把她的诗拿到手,让六哥开开眼,而不要总以为她的陪读就是陪玩陪吃陪喝,胸无点墨,毫无才情。
顾鸳初到京城,家世又不显,说跟淑妃有关,又不如沈家嫡系,即便已有传闻她皮相甚佳,但感兴趣的没几个。
毕竟说起容貌,云乐县主美名远扬,身份又够高,有脑子的都会去关注云乐县主,而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之女。
问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婢女挂得晚,昭阳到时她还在手里攥着。
昭阳也是眼尖,看到了顾鸳署名的那张纸,一把将诗笺夺了过来,兴匆匆道:“这个就不用挂了,我要了。”
公主要的东西,婢女哪敢说不,眼看着贵主拿了东西开开心心直奔楼上,心想这位顾小姐真是好命,居然能被这位不好伺候的挑剔公主看上,想必也是有过人的本事吧。
昭阳人未到声先闻,燕裕掏了掏耳朵,很想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吃他的点心。
然而昭阳推开门,第一个奔向燕裕,在他肩上狠拍了一下。
“哈哈,我就说我属于女人的直觉怎么可能错,她一定是对六哥有意思,但又碍于身份悬殊,不便开口,便将满腔的情意诉诸在了诗里。”
昭阳一进屋就小嘴巴不停,噼里啪啦说一串,还语出惊人。
燕裕吃东西的动作顿住,嘴巴还张着,愣愣瞅着这个人来疯的公主,好半天才吞咽下嘴里的糕点,脑子还在回味公主的话,所以说得比较慢。
“公主这话从何谈起?对表哥有意思的女子多了去,说不定这次就有不少人专门为表哥作诗,便是你幸运猜中了某个,也不奇怪。”
借着诗会隐晦传达心意,已经是圈里心照不宣的事了。
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愿错嫁,也不想娶错,诗会是个很好的平台,虽不能直接交流,但通过作诗这样的形式也可以暗中传递些信息。
去年就有几个姑娘向燕裕传递过秦晋之好的意思,但燕裕傻不愣登,没当回事。
事后想想,还有点后悔,其中一个官家女长得还挺对他的胃口,讲话轻声细语,想必脾气也不差。
反正在燕裕眼里,是个女的都比昭阳要温柔体贴,贤惠百倍。
这么一打岔,又想远了,燕裕站起身要去瞅瞅昭阳手里挥着的诗笺,一只更长更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愣生生从燕裕眼前将纸截了过去。
于是燕裕更好奇了。
表哥居然对女人的东西有反应了。
奚珣比燕裕高半个头,稍微一挡,燕裕跳着脚都看不到,还被昭阳奚落了一通,劝他多喝牛乳,不然长不高了,会被未来媳妇嫌弃的。
燕裕不服气地回怼:“再矮也比公主高那么半个头。”
“你和我一个女子比身高,羞不羞。”
昭阳刮了刮自己的脸,满眼的鄙夷。
燕裕气得头发丝都要炸了,大男人不与小女子争长短,他大度,让她这一回。
昭阳赢了嘴仗,得意洋洋蹦到奚珣身边,兴奋地问:“六哥你看懂了没?我来回看了三遍都看明白了,你这么聪明,一遍就够了。”
谁料奚珣盯着纸面看了半晌,嘴角微翘,话里满是戏谑。
“这还需要看?眼睛不瞎,一眼就能发现。”
藏头诗。
每句的第一个字,取谐音,连起来读--
只愿长乐与君同。
与君长乐。
奚珣嘴角的弧度不自觉扩大。
女子就是这般心口不一,面上表现得那么生疏,实则内心早就蠢蠢欲动,找准了时机下手倒也果断。
昭阳望着兄长那愈发柔化的眉眼,心想这个小姐姐还真有两把刷子,六哥对她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
第31章 第 31 章
这藏头诗虽然很有寓意,但只是打油之作,上不得雅台,奚珣看过以后长指翻折几下捏在掌中,面色尤为平静,好似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什么芳心爱慕的诗作,更是不存在。
昭阳被皇兄这一波骚操作弄得直咋舌,她拿过来的小情诗就这么让他占为己有,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六哥,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
“正常的想法难道不该是,六哥,你该纳侧妃了。”
昭阳对顾鸳有好感,因皮相上让她看着喜欢,为人又识趣,守礼节懂分寸。
顾鸳说的不为人妾那话,令昭阳觉得这女子有点骨气,又是那样的品貌,做皇子侍妾确实为难她了,但要当上侧妃,以顾鸳的身份确实远远不够。
昭阳是性情中人,因为那几分天然的好感,她愿意帮顾鸳争取一下。
当然,前提是这人自己也要努力才行,否则再大的馅饼挂在面前,不跳一跳,永远都不可能吃到。
未必愿意吃馅饼的顾鸳打了个喷嚏,在花园里逛了没多久就遇到了简素媛一行人,以简素媛为首,迎面和她碰个正着。
对方有品级在身,出于礼节,顾鸳屈了屈膝:“见过县主。”
简素媛要笑不笑地望着顾鸳:“顾小姐这是要去到哪里?”
顾鸳温文有礼地回:“哪里都不去,便在这园子里随便走走。”
前头不远处有一群仕女在猜灯谜,顾鸳想去瞧瞧,但对着陌生人,她懒得细说。
简素媛虽然在笑,但骨子里的那种优越感怎么也压不住,话语里也带了一种命令的口吻:“迎宾阁那边正在品诗,顾小姐何不同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两个女子过去可能不大妥,但人多了就无需那么忌讳了,何况昭阳公主也在那里。
顾鸳想绕却绕不开,只能老老实实道:“我作诗实在不行,难等大雅之堂,自己都不忍心阅览,就不去丢那个人了。”
噗嗤!
简素媛身边的女人一声笑开,戏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在京里有点名望的家族都知这诗会有多么重要,展示才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世家公子们注意到自己,以期将来有个好姻缘。
顾鸳这种小门小户,露脸的机会本就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有这样的盛会,却把握不住,只能说明小官之女媚俗浅薄,上不了台面。
在高门仕女心里,这样的顾鸳无疑就是个半吊子的陪衬,纵使长得美又如何,想高嫁也只能是个做妾的命。
简素媛看顾鸳的眼神更淡了:“既如此,顾小姐就请自便。”
云乐县主领着一群追随者浩浩荡荡而去,顾鸳站在一边目送她们,面上带笑,内心却不以为然。
好像前世这位也过得不好,成亲才几年夫婿就病殁,带着幼子苦守偌大家业,待到长乐王攻破京城,全部家产奉上,只求一个侧妃的位子。